十天的时间,不过只是一瞬。
在这十天里,刚刚成为天行传媒股东的喻沅动作迅速地投资了几部无人看好的小成本文艺电影,本来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恰逢一年前喻沅在老东家地王集团一手做起无人在意的山林酒店项目落地并运营完美,第一季度财报领跑酒店行业,再次用实力证明,没有她这个小小的“商业顾问”做不成的事。喻沅的出色投资眼光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理所当然的,喻沅比之前还要忙,忙得连按摩保养一系列项目都没有时间做,回家就只有时间洗澡睡觉。但即使是这样,喻总也在从林椿那里得知了乔暖在画画,而陈放每天都在投喂她的宝贝徒弟。
喻沅皱眉:“吃饭都要让人管?”
“陈放说她画画的时候不会记得吃饭,手机也不看,基本处于失联状态,为保证这人还活着于是每天给她点两份健康外卖以维持她的生命体征。我越来越觉得陈放这人对她的学生是真好,哪有这样老妈子一样的老师,一直关注着学生,学生很长时间没有产出作品她专门来找鼓励她画画,为了她延长报名时间,还给闭关的学生每天订外卖。男朋友能做到这程度也是可以嫁的。”
喻沅皱眉,捕捉到心里的不爽。
她百忙之中忍到睡前才打开与乔暖的对话框。她的话安静地呆着,乔暖至今未有回复。
不记得吃饭,手机也不看,基本失联的话,那还算情有可原。
喻沅想想,手指动动,给她转了5万元,打了“记得吃饭”几个字,想想还是把字删了。说好的她不管太多。这点钱不过是支持助理为了画画而覆盖掉的生活开支和透支的健康,也算是为将来这个人投资了。喻沅从不做亏本生意。
于是这条转账信息就这样直愣愣地发出去,虽然实在突兀,好在对方也没有接收,一直到今天在饭店见到了精神状态分明很不错、还有时间和陈放吃饭的乔暖,仍旧没有被接收,甚至连句“收到”“感谢”“这可使不得”之类的回应都没有。
喻沅在心里浅浅地想过很多遍的设想大概率成真了——她故意在躲着她。
她不可能看不到喻沅的信息,但她就是不回。不然她是怎么跟陈放出来吃饭的呢,不靠手机和微信,靠意念么。
记仇是吧,因为她不给授权,导致她画好的作品无法参赛,现在有了知名画家当老师,无论是画画还是生活都有人管,干嘛还要看喻总脸色。
喻沅删得干净利落,走得也干脆,导演赶紧跟上,好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删了一个不重要的人。”
喻沅把手机扔到包里:“去哪儿,我送你。”
乔暖像个溺水很久的人终于爬上了岸,她带着过于迟来的满足,四肢无力,胃口大开,头脑亢奋,认真地吃掉每一份食物,这里的东西真好吃,入口即化,干吃吃不饱,之前十天吃的都是什么东西,味同嚼蜡。
陈放不语,只一味递纸巾:“不要急,你今天不能吃多了。后天我有时间,请你吃烤肉。”
乔暖笑眯眯地说好,眼角余光似乎看见了某个身影。
她再看过去时,看见一个女性的背影正推开饭店的门。她的长发微卷披在肩上,耳朵上点缀的紫色耳饰发出暗润的光。
乔暖一愣,不吃了。
“怎么了?”陈放刚用手机又点了两个温补的菜。
乔暖摇摇头,放慢进食的速度。
一顿饭吃完,陈放送她回了家,说:“你再休息两天,北镇那边我跟林椿说好了,不多放你假,你不必担心。画我拿回去看看,如果觉得够资格送去评奖,这次评委工作我退出。如果觉得还差些,你这一年就跟我好好练习,明年再战。”
安排得妥妥当当,乔暖什么话都不必多说,只能说谢谢老师,老师再见,老师慢点开。
陈放笑了下:“明天开始我不给你点外卖了,你自己记得吃饭。注意肠胃,什么都不能吃多,不要喝酒。”
老师什么都知道。乔暖的空酒瓶已经堆成了小山,明天一早她要给家里大扫除,扔掉好多东西。
车开走了,乔暖回家洗过澡上床,终于有空想起在饭店见到的那个背影。
她长叹一口气,翻了个身,本就睡眠严重缺失,这下怕是睡不着了。
她当然早就看见了喻沅的信息。只是她看见时已经距离她发那条信息过去了十个小时,彼时她已经画完了一副线稿。
再醒来天色还没亮,或者不如说,她只睡了两个小时。时间刚刚走过凌晨一点,万籁俱寂,只有她自己的心跳伴着钟表的声音,咔哒,咔哒,咔哒地走过。
她来到工作室,拉上窗帘,打开灯,在画板钉上画纸。她的画就这样普通地开始了。
于是过上了几个小时能看一眼手机的日子,喝水和喝酒都是突然想起,如果把酒瓶放到她的脚边,下次再注意时便已经空了。没有酒她又开始难受,揉着头发发呆。
于是外卖送来了大量的威士忌。
陈放得知她开始画画且不记得自己上一顿饭是什么时候吃的时,她已经画了一天一夜。她也是那个时候看见了喻沅的消息,喻沅说给她授权。
她又揉揉头,放置一边。
她现在不在乎授权的事。不,什么是授权?授什么权?
她明明刚才就在这画板后面,坐在她的书架上,包臀裙下两条腿交叠着,吸一支女士香烟,把烟雾往她脸上喷。干嘛又到手机里给她发消息。
手机里的那个一定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