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秘密藏在了陆扶里心里近四年，他谁也没有说起过。如今将自己的这段经历摊开来赤裸裸地摆在林羡面前，反倒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林羡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就是她一直想知道的原因。总觉得已经做好了无数准备认为自己无论这个原因有多荒唐都能够接受，但此时此刻，她的头脑却是懵的。
她惊讶于李春生竟能说出让陆扶里有意压分的话，更心疼陆扶里在最张扬狂傲的时候被冷水狠狠地泼了一个透心凉。
陆扶里长舒了一口气，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接着林羡的话道“你第二天有比赛呀，我怎么能影响你的心态呢。”
“那我比赛结束之后呢？分手的那天你为什么不说！”
林羡的语调一瞬间高了起来。
比赛结束后分手的那天晚上她问了他多少遍他怎么都不肯说，为什么宁愿让她认为是他背叛了两个人共同的梦想，也不愿意把事实说出来。
“说了以后又有什么用呢？”陆扶里的嘴角噙着一抹并不好看的笑容，话语里满是掩不住的凄凉与无奈。
“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啊！万一呢，万一有更好的办法呢，你明明可以不用退役的啊！”
林羡很少有这么大声说话的时候。
还亏得房间的隔音效果好，不然楼下的邻居估计都要来问一嘴发生了什么。
同为运动员，同为有着最高梦想的运动员，林羡可以肯定，除了陆扶里自己，没人比她更希望陆扶里可以夺得冠军创造历史。
她生气，气陆扶里为什么不能再坚持坚持，为什么非要用退赛、退役来挡死自己所有的退路。也气他什么都不告诉自己，好像把她这个当时的女朋友排除在了外面。
多重情感交杂在一起，冲击着林羡的神经，眼眶也忍不住地发红。
陆扶里把手搭在了林羡的肩膀上，他看着林羡的眼睛轻声说道“小鱼，你告诉我，以你现在二十五的年纪能想到什么更好的方法吗？”
林羡一下子被问懵了，她呆呆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陆扶里。
陆扶里敛下眼眸，像是被林羡这副模样逗笑了般，撇开眼神说“小鱼，看着你的眼睛总让我觉得我好像有罪一样。”
林羡没回陆扶里的那句玩笑话，而是在脑子里想着他的上一句话。对啊，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堵一把，看悦凯俱乐部敢不敢真的动手？
如果赌输了，冰鞋上出了问题，不仅赢不了比赛，还避免不了受伤。
那…还有一个办法。
林羡用冰凉的手压了压自己泛红发烫的眼眶，对着陆扶里犹豫地开口道“其实……”
话没说完，林羡就被陆扶里打断了。
“我不愿意。”
陆扶里顺手揉了揉林羡的头发，却被她瞪了一眼。
陆扶里露出了一个傻笑老实受着，又接着说道“当时除了退赛放弃冠军好像就只有被悦凯俱乐部签约这一个能够选择的办法了。如果我想夺冠，我就要好声好气地同意它们在合约里加入的诸多要求，然后对它们能放我一马，签约我表示感恩戴德。你想说的也是这个是吗？”
林羡看着陆扶里艰难地点了点头。
“小鱼，我也想问一句，凭什么？”凭什么我有本事却使不出？凭什么我只是想要好好地比一场赛、单纯地滑冰却比登天还难？
陆扶里握着椅边的手露出了青筋，他把他的声音尽量放轻，但还是能听出来其中的愤恨与怨怼。
“我不喜欢被人逼着的感觉，这种感觉真的是…糟透了。”
林羡没说话，静静地看着陆扶里皱了皱眉头，却又在片刻以后恢复了无所谓的模样。
但无所谓的样子终究是装出来的，他随意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在不经意的揉搓着布料，用余光看向林羡道
“你被张教练保护的很好，除了训练之外的事情都不用操心。我曾经以为我和老李…”说到这陆扶里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和李春生的关系也是这样的，到最后逼着我的那些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我当时也想过要和你说一说，但为了你好，我觉得还是不要影响你了。你还有比赛，有悦凯俱乐部的支持，还有…最后一步就可以够得着的梦想。”
“所以你觉得不告诉我，瞒着我是为我好是吗？”林羡的胸口也突然间生起了一股火气，为着陆扶里自作多情的“为她好”。
陆扶里知道自己好像把林羡惹生气了，虽然他还没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但他识趣不再开口。
“所以你觉得你瞒着我退役也是为了我好？”
“那是不是我们的分手也在你的计划里，是为了让我专心滑冰？”
“为我好？为了我好你当初干嘛要和我在一起，谈恋爱也会分心影响成绩不是吗？”
林羡每句话都在对陆扶里步步紧逼，她真想把他的脑袋撬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些什么。
就这个人前段时间还在劝她说不要自作多情，可最自作多情的难道不是他吗？
他觉得，他以为。
按他的想法，林羡还得感谢他，感谢他事事替她考虑的这么周全。
“不是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陆扶里一连否定了两遍。
他看着林羡的想法越来越危险，赶紧阻止了她的猜想。
“小鱼，我不该退役的，是我年少轻狂，觉得要挣着一口气自己而放弃了自己的职业生涯。我没有提前告诉你是我的自尊心作祟，我怕提前告诉你了会被你看出来我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所谓。我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非要在你面前装出那副模样。”
见林羡还在沉默地等着他继续向下说，他索性咬了咬牙，一口气全说了出来“我最后悔的就是答应和你分手，第二天我就后悔了，无数个时间我都想要去拉住你说我们和好吧。但我见你更加努力地训练，频繁地参加比赛，我怂了，我觉得我好像已经配不上你了，一个心高气傲堵着一口气就能退役的人，恐怕更会惹你烦吧。”
说着，陆扶里也自嘲般地笑了笑。
“你觉得退役后，我想要去挽回，但…已经晚了，你去了英国，你会开启你的新生活，会过得很好，也不再需要我。我告诉自己不要再去纠缠你，打扰你美好的生活。但小鱼…我忍不住啊。”
“我知道崔玉莹是你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去了她的婚礼。果然，被我赌对了，我见到了你。你好像没大变，但又有很多地方好像不一样了，可当你重新出现在我的身边后，我就再也不能忍着不去找你，也无法说服自己彻底放手。”
陆扶里一口气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才得以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这些话憋在他心底到底有了多久。
这边陆扶里在紧张地注意些林羡的反应，而林羡自己也是在努力消化着这一大段话的内容。
内容太多，实在是复杂又崎岖，需要让人好好想想。
过了一会儿，林羡才缓缓开口道“这些话你为什么不能早早地和我说，连带着那些原因，我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会听你讲话的人吗？”
陆扶里的眼睛不敢去看林羡。他小声道“和你说了不就是在向你卖惨吗？还是惨绝人寰的那种。”
那种有用自己曾经的可怜去逼着林羡原谅他和他和好的意味，他可做不出来。
林羡搭眼看了看陆扶里笑着的那张脸，又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如果我没有听说这件事，你是不是打算永远瞒着我？”
林羡没听到陆扶里的声音，她起身便要走。但却被陆扶里的一只胳膊拦住了去路。
“我发誓，那是最后一次，以后有什么事我都不会再瞒着你。小事我会天天在你耳边念叨，大事我会专门和你商量。”
林羡推着陆扶里胳膊的那只手卸了力气。
不等林羡再多反应一秒，陆扶里迅速抓住了她将要撤回去的手，对她说“小鱼，我们和好吧。彻彻底底的和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