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底，玖月大厦项目正式启动。动工仪式十分隆重，又是礼花又是横幅的，在广州市黄金地段很是引人注目，不少路人都过来围观。刘世轩、肖敬然、赵晨晖、张艺涵、杜宇刚等人都到场参加了开工典礼，刘世轩还在这片土地上用铁铲挖了一锹土，以示项目启动。

当地的卫视也报道了此项工程，还有记者采访了刘世轩。刘世轩表示，他有信心，玖月大厦将成为广州市地标性建筑，成为当地最具商业价值的大厦，公司目前已经启动招商业务，欢迎各公司、商户在未来入驻玖月。

这波儿广告效力强劲迅猛，很多商家开始对玖月大厦持观望态度，蠢蠢欲动。刘世轩靠玖月“先回本，再赚钱”的计划也在一步一步实现着。

仪式后，杜宇刚走到肖敬然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没想到啊，咱们又合作项目了。我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跟你共事了。”

肖敬然看着远处，感慨道：“真是世事难料啊。”

杜宇刚冷笑了一下：“我更没想到的是，自视清高的肖工也要靠裙带关系接项目啊。”

肖敬然板了下脸，笑容又渐渐晕开：“杜总见笑了，我也很意外，以设计院公关小组的实力，玖月竟然都没选上您的设计方案，看来，不是设计差距太大，就是公关小组没重视您啊。”

杜宇刚怒目圆睁：“你……肖敬然，你别太得意了！”

肖敬然反而云淡风轻地说：“杜总，其实我挺佩服您的，多才多艺，能胜任不同岗位。您看，设计虽然没选上，可您还能当监理，能屈能伸，胸怀远大，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他还冲杜宇刚伸了大拇指。

杜宇刚被气得双眼冒火，但表面上还要装作一团和气，他换了个话题：“肖工，您这张嘴可真是厉害，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皓添你还敢用啊？胆子真大，不怕这回他们再把你送进去？”

肖敬然笑了一下：“那您这边可要盯紧了，别让我进去。我要是进去了，你们第三方也没什么好结果。”

杜宇刚：“放心，我一定严格要求，不让你们钻一点空子。到时候，别怪我查得严。”

肖敬然：“好啊，那就全靠杜总这边支持了。”

杜宇刚：“不客气，咱们走着瞧。”

两人站在那里，看起来虽是谈笑风生，却字字都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阴阳怪气，话里有话。肖敬然当初在T大的时候被称为建筑系小绿茶，这外号也不是白叫的，要说鬼心眼子，他不比任何人少。

自从肖敬然离开建筑设计院，杜宇刚终于又能当上设计一把手了。他的设计屡次在设计院拔得头筹，领导重视，院里栽培，好的项目都想着他，这两年混得风生水起。无奈，他只要一碰上肖敬然，必败。这次玖月大厦的项目，他本来信心满满，志在必得，结果居然还是输给了肖敬然。虽然设计没有中标，但设计院的公关部勉强争取了一个第三方监理的活儿，好歹也有钱赚。

在杜宇刚这里，只要碰上肖敬然，他永远是千年老二。杜宇刚心里苦，但他不说，他要在工程上报仇，让肖敬然和皓添都没好日子过。

启动仪式过后，还没开始动工呢，杜宇刚就提出肖敬然的设计有问题。大厦最下面两层和地下一层是底商，有商铺、餐厅等，地下二层、三层是车库。杜宇刚质疑肖敬然的设计中，承重墙、承重柱的数量不够，后期如果遇到飓风、地震等极端天气，大厦可能会有倒塌风险。

于是，业主召集设计方、监理、施工方，在广州紧急召开了结构图纸会审。

杜宇刚在会上交出一份《重大安全隐患报告》，并且言之凿凿地说：“设计方严重低估结构抗震需求！根据《建筑抗震设计规范》G□□011第6.1.2条，本项目应按9度设防，而设计方仅按8度计算，导致承重柱数量不够，偏少20%，剪刀墙配筋量不足，存在倒塌风险！”

任启亮一听，大惊失色：“啊？肖工，咱们这设计可不能有隐患呐，这大楼要是塌了，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所有人都看着肖敬然，眼神中不免夹带了几分不信任。

肖敬然叹了口气，他一下明白了杜宇刚的目的——挑错，找茬，轻则需要重新修改设计，耽误工期，重则直接换掉设计方，重新启用新的方案。如若是这样，杜总的用心昭然若揭。

但肖敬然也不是吃素的，怎能任由别人给自己的设计泼脏水？那可是他的心血，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容不得外人说一句不好。

肖敬然目光坚定，语气沉稳：“杜总，您这是故意混淆了‘抗震设防烈度’和‘地震动参数区划’。玖月大厦所在区域根据《中国地震动参数区划图》GB18306为7度，但设计按《高规》第3.3.1条，将抗震措施提高1度至8度。所有框架柱的轴压比限值已从0.75下调至0.65，并增设了48根型钢混凝土巨柱，您所谓的‘配筋不足’问题根本不存在。”

全场鸦雀无声。

过了半晌，任启亮为了缓和气氛，弱弱地说道：“肖工，您看……咱们也别太僵持，要不，为了安全起见，您这边就再加点承重墙，承重柱的？只要预算我们这边能承受，不是越坚固越好吗？”

肖敬然无奈地笑了一下，说道：“任总，您就这么不相信我？我的设计都是经过精密计算过的。”

杜宇刚质疑道：“别光说，有证据吗？漂亮话谁都会说，都觉得自己设计的没问题，真到施工的时候就傻眼了。”

杜宇刚话音刚落，肖敬然便从文件袋里拿出一份带章的《抗震性能分析报告》，说道：“我们采用YJK和ETABS双软件验算，在罕遇地震下最大层间位移角1/105，远低于规范限值1/100，核心筒连桥耗能构件损伤系数控制在0.3以下，完全满足‘中度不屈服’性能目标。”他看看杜宇刚说：“杜总，我不是只说说漂亮话而已。”

任启亮抱歉地笑笑：“对不起啊，我也不是特别懂，就是觉得为了达成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可以各让一步，多加几个承重柱也没什么坏处……”

肖敬然：“任总，您觉得多加几个柱子没什么损失是吗？且不说多加承重柱需要更多的预算，单说整个大厦，会因为多加了承重柱而无形中增加了很多公摊面积，造成实际使用面积减少。车库车位会因此而减少几十个不说，原本设计的底商中央有一个2000平米无柱空间，您说要是加三排柱子进去，影响了原本的功能不说，租金损失谁来赔？”

任启亮不敢说话了。

财务总监孟凡贵不干了：“诶？这不行啊，成本增加了，后续租金还受影响，这就不是简单加固的事情了。原本图纸不能随便改啊。”

杜宇刚还在挣扎，说道：“在座的各位，是钱重要还是安全重要呢？”

这时，刘世轩站了起来，把杜宇刚的修改方案甩给他，厉声说道：“杜总，如果按你的方案加柱子，地下车库车位数量会从800个降到720个，如果按一个车位20万计算的话，我损失1600万，如果按每小时10元租金计算，我10年损失多少钱？20年又损失多少钱？50年呢？这钱你补给我？”

会议室里安静极了，刘世轩的威严震慑到了每一个人。

刘世轩继续说：“还有，底商中央的2000平米无柱空间是我提出的，我要作为之后搞活动用，可以是玖月公司开年会或者团建用，平时也可以租出去做签售会、小型商演等活动用，那是个赚钱的宝地，你要给我弄三排柱子进去？观众都看不见舞台了！杜总，这租金也是你赔给我吗？”

杜宇刚吓得瑟瑟发抖，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语气明显软了下来：“轩总，作为第三方，我是站在业主您这边考虑的，替您把关，防止有任何意外出现。”

刘世轩嘴角一歪，不屑道：“为我好？我看你是想拖延工期吧？工期拖延一天，你知道我损失多少钱吗？这个钱也由你赔？”

杜宇刚战战兢兢地说：“我……我赔不了。”

刘世轩板着脸大声问：“肖工的设计有问题吗？有吗？”

全场安静得可怕，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刘世轩把肖敬然刚才提供的数据报告甩在桌子上，继续说：“这么详尽的数据报告摆在这儿，有什么问题？”

贺朝晖小声说：“我看没问题。”

任启亮也附和道：“我也觉得没什么问题，这有测试数据摆着呢。”

刘世轩：“没有问题为什么要改方案？而且还是把完美的设计画蛇添足去加柱子的破方案！”

孟凡贵赶紧说道：“我觉得也是，成本增加了，还影响后期收入，得不偿失。我不建议修改方案，肖工原来的设计多好啊。”

刘世轩：“既然大家都没意见，明天马上开始施工，一刻也不要耽误！”他又看了一眼杜宇刚：“杜总，你还有别的意见吗？”

此时的杜宇刚像个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小声说道：“我没有意见了。”

刘世轩迅速把《设计确认书》，《施工同意书》拍到他面前：“没意见就现在把字签了，明天马上开工！”

杜宇刚没办法，拿起笔当场签了字。

肖敬然抬头撞上刘世轩的目光，两人深深对视了一眼，这一眼，仿佛说出了只有他俩能懂的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