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空背过身,透过前厅旋转的玻璃门,抬眼看向对面的景明城。
他沉默了下。
半分钟后。
靳空拿起笔。
等靳空拿着房卡进入房间。
遥控打开窗帘后,靳宗源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小空,除夕你不回北汀,怎么也不在家里住,这么晚在外面干什么?”
靳空摘了帽子扔一边。
“没什么,家里有人住。”他说。
“你带了同学去家里?”靳宗源诧异了一声。
“嗯。”
“你全班人都去了?”
“……”
“那景明城两层确实住不下,为什么不带去檀湾别墅?那儿独栋地方大,临湖带码头的,风景也好,你们一帮同学好好玩。”
靳宗源还在猜测儿子到底带了多少人回家。
靳空阖眼,捏了捏眉心:“爸,我会看着办。”
言外之意是,不用他管。
靳宗源情绪瞬间降了下来,“行行,你没让我操心过。晚上吃了什么?你陈阿姨怕你一个人在虞枋吃不好,特意……”
“爸。”
“什么?”
“祝您和陈阿姨,除夕快乐。”
“……”
父子俩刚熟络的话题戛然而止。
靳宗源又简单说了几句后。
挂掉了电话。
靳空关熄灯,走到床边。
他没有脱外套,就这样头枕着手臂,侧躺在了床边沿。
……
另一边。
北汀庄园。
挂了电话,靳宗源和陈歆互相对视一眼。
陈歆才下飞机回来。
夫妻俩的年夜饭刚开始吃。
陈歆给靳宗源剥了个虾:“你没问小空白天去哪儿了?我到景明城,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带去的东西还是让阿姨放进屋的。”
“辛苦你了,过年替我跑这一趟。”
靳宗源拿纸巾给她擦了擦手。
如果不是上午公司忽然有事。
两人原本计划一起去虞枋的。
陈歆笑道:“和我你还客气。对了,小空说为什么住酒店了吗?”
靳宗源摇头:“说什么家里住了人。我问酒店前台,小空是一个人去开的房。”
靳宗源也纳闷,家里到底住了多少人。
没他睡的地方了?
“我觉得。”陈歆提出自己的想法:“小空是不是带了女孩儿回家?他觉得同住不方便,所以自己出去了?”
“不可能!”
靳宗源坚定否决:“这绝对不可能。”
他了解自己儿子。
不管十岁前在虞枋,还是后来转到北汀的几年。
同学就是同学。
点头之交。
靳空没有任何要好的朋友。
同性,异性。
一个都没有。
可能有的孩子天生就不是感情充沛的人。
几乎没有情绪。
一直就是冷漠的性格。
而现在,靳空似乎真的有了朋友。
还处到了能带回家的程度。
靳宗源欣慰又感伤:“或许青春期的男生容易玩在一起吧,三三两两的,谁知道呢!就算我问,小空能和我说什么?从小到大,他什么事和我说过?”
“现在的孩子独立,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
陈歆劝说他:“小空是个好孩子,慢慢来。”
……
接近十二点。
支晴里不但没给靳空发信息,还差点睡着了。
——嗡嗡嗡。
枕头边的手机不断震动。
支晴里迷迷蒙蒙睁眼。
班级群开始新年一分钟倒计时。
她眼皮又耷拉下来。
正要继续睡。
靳空忽然弹了语音通话过来。
“喂,靳空。”她接通,声音带着点刚醒的沙哑。
电话那头很安静。
“怎么不说话?”
支晴里眯眼看来电显示,又确认了一遍。
“支晴里。”
“嗯?”
电话里,靳空停顿了下。
似乎在等什么。
而支晴里这边。
市中心拥挤了一晚上,经历了初雪后,更期待零点倒计时的人群开始沸腾。
谁的烟花来不及卡点。
流光溢彩的火花在夜空炸开。
光影倒映在窗户上。
少年隔着话筒轻笑了一声。
支晴里心忽地跳动。
彻底清醒过来。
——“支晴里,新年快乐。”
少年低声冷淡。
尾音却微微上扬。
支晴里侧眸看向窗外烟花。
半晌。
她也笑着回说:“嗯,新年快乐。”
靳空。
新年,快乐。
……
翌日早,靳空退房。
房间来时什么样,他离开就什么样子。
不到七点。
支晴里的生物钟准时响了。
她给靳空发了条信息:你什么时候回来?
K:五分钟。
支晴里打了个OK手势:大门没锁。
她洗漱完,随意扎了个丸子头。
趿着拖鞋下楼时,门铃响了。
手机同时进来信息。
K:开门。
支晴里小跑两步过去,边拉门边说:“我说了门没反锁,你输密码进来就行,回你自己家还敲门。”
靳空进玄关换鞋。
瞥眼扫了一下支晴里。
他顾及到支晴里穿着他的衣服。
可能会不方便。
就没直接进来。
现在看到,支晴里已经换回了她自己的衣服。
他把早饭放桌上,顺手把身份证也搁到一边。
“你先吃,我洗个澡。”
“一大早洗什么澡……”
支晴里对着他上楼的背影嘟囔。
十几分钟后。
靳空从楼上下来。
眉眼漆黑,湿发微微散乱额前,像是拿毛巾随意擦了两下。
支晴里乖巧等在餐桌前:“你不冷吗,要不要吹个头发。”
“一会儿就干了。”靳空扯开椅子坐下。
支晴里多瞧了他两眼:“靳空,你昨晚通宵搬砖去了?”怎么一回来就洗澡。
洁癖也不是这个洁癖法。
“除夕工地放假,没地儿搬。”靳空下颌敛了敛。
“……”
他指了指桌上早餐,问她:“怎么不吃?”
“等你一起啊。”
支晴里理所当然说。
她不知道靳空洗澡要多久。
怕早饭凉了,就没拆开包装。
靳空拿过纸袋,撕开封口条,把鸡丝粥,小笼包往外拿。
桌角的身份证被带动掉落在地。
支晴里弯腰捡起。
“靳空,你昨晚出门去哪儿了?”她忽然问。
“酒店。”靳空没瞒她。
“……”
他打开装着粥的包装盒盖子。
去厨房拿了餐具出来。
“吃饭。”靳空说。
支晴里拿过勺子,心里无端生出满满的罪恶感:“……”
她昨晚高床软枕睡得好好的。
怎么靳空反倒住酒店去了。
她喝了口粥,鲜香味在嘴里弥漫开:“靳空,你这样,显得我很不是人啊,有个成语怎么说的,鸠占鹊巢?”
她打了个响指:“我这行为太是了。”
“你不是。”靳空动了一下唇。
支晴里挑眉看他。
靳空轻描淡写地瞥她一眼,说:“鹊同意你睡他的巢。”
支晴里:“……”
她更不是人了!
“支晴里。”靳空问她正事:“你今天什么安排。”
支晴里握着勺子的手一顿。
眸光暗淡了几分。
“回去。”她垂眼说。
改名的事还没完。
她不在,岑君又不知道要办出什么事。
对于她的决定,靳空没多问什么:“嗯,我送你回去。”
“昨晚我穿的,你那个衣服,能不能……”支晴里想把那件卫衣带走,话没说完,靳空点点头,“要就拿走。”
“上衣就行,裤子我没穿。”
支晴里起身站起来,手放在自己腰上,给他演示说:“你裤子我就拿着试了一下,太大了,不怎么合身。”
靳空嘴角僵了一瞬。
腰那里有松紧抽绳还好。
但裤腿确实太长了。
得卷起来好几层。
“不过,卫衣穿着很舒服,长度大概到,我膝盖上面……”
靳空眼睑微抬看她。
少女目光坦率清澈。
连说带比划,认真地在形容,她昨晚是怎么穿的他的衣服。
靳空冒尖的喉结滑动了下。
他冷白的脖颈漫上红色,一直往上,延伸到耳朵。
“靳空,你怎么不说话?”隔着餐桌,支晴里倾身靠近他,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靳空撇开眸光不看她。
“支晴里,裤子也带走。”
他声音平静地说。
这回,支晴里没想给钱,也不想着还了。
她大方接受:“行,我都要了!”
-
靳空把支晴里送进御岸悦庭。
到五栋。
她正要推院门。
靳空在她背后说:“支晴里,初七开学见。”
“……”
他这句话,忽然让支晴里想到了前面放假那天。
靳空当时说。
——假期见,支晴里。
她当时还以为他们放假见不到面。
或许从那时候。
他就计划着,来她家附近放烟花了?
支晴里内心触动了下。
“知道了,初七见吧。”
她转身和靳空道别。
……
进到家,别墅安静至极。
支晴里昨晚扯掉的对联和装饰,全都已经贴了新的上去。
一切如常。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吴瑾从厨房出来:“晴里,你回来了,先生太太带着小愉出去拜年了。”
“嗯。”
支晴里拎着装衣服的袋子,要往楼上去。
她强迫自己不看那些红色。
“太太临去前说,你如果今天主动回来,那改名字的事情就暂时搁下,还有,先生特意交代,让你闭门思过,在家好好反省一下。”
复述完他们的话。
吴瑾小声问:“晴里,你昨晚去哪儿了?我今早回来听小愉说,你除夕夜离家出走,不知道去哪儿鬼混了。”
她再出去鬼混。
今天不也乖乖回来了。
支晴里没说话。
“我猜你是去哪个亲戚家了,可太太却笃定说:她没地方去,任性够了,自己就回来了。然后,又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什么。”
支晴里倒想听听看。
“太太原话是:她唯一能去的地方,她不敢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