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徐长风从京郊回来后,萧白就能感受到他和宋宓之间关系有一些微妙,两人连话都不怎么说了,故趁着宋宓不在的空挡,他凑到徐长风面前问道:“镇抚,你同宋掌印吵架了?”
徐长风一个眼神过去,“闭上你的嘴。”
看他那么大反应,萧白确定,两人绝对是吵架了。
徐长风心情本就不大好,现看谁都不顺眼,萧白这一问,属实是自讨苦吃。
萧白看他大步朝诏狱而去,随即赶紧跟上,如今就差玉蝉还未开口,还得继续审呢!
狱牢内,玉婵被绑在刑架上,徐长风同萧白进来时对她用刑的人立即停下,向徐长风作揖。
“还未供出什么来?”
“这女子嘴硬得很,什么都不肯说。”
徐长风走到玉婵跟前,抬起她的下巴,用力捏住,“嘴硬?”
玉婵一双眼睛瞪着他,紧紧咬住牙根,完全没了事发当日的害怕,只剩一脸的倔强。
徐长风心中冷哼,随后放开她,用丝帕擦干净手,说:“那就赐她加官进爵吧!反正其她人都招了,再留着她也是无用,慢慢折磨死才有趣。”
玉婵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害怕,“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没认罪,你们怎么敢私自杀了我?”
徐长风慢条斯理整理自己的袖口,睨她一眼,“秋月乃至璧柳都已经供出你来,有没有你的证词都已经不重要了,再说了,怎么就不能是你在牢狱中畏罪自杀呢?”
“你……你们滥用职权,不得好死!”
狱卒立刻封住她的嘴巴,玉婵说不得话,只能干瞪着眼前的人,徐长风可不在乎她的话,随后便让人将她带下去。
而后他又问萧白,“那些人有动作了?”
“属下猜可能也就是这几日动手了。”
“行。”徐长风点点头,再让他多加防范,“这几日看好玉婵,待那些人动手我们便行动,记住,要活口。”
“属下明白。”
策划这一切的人不是想要对玉婵下手嘛,这不巧了嘛,他也想借此机会看他北镇抚司到底被别人安插进来多少人,正好借此事一一肃清。
第二日,亥时。
打更声一过,一道人影便朝诏狱而去,看守玉婵的人困得已经撑着桌子打起了瞌睡,睡得正香,突然被人从后拍醒。
他往后看了一眼,发现是熟人,怪道:“吓老子一跳,还未到换班时辰,你怎么来了?”
那人笑了笑,道:“镇抚说案子结了,在犒赏弟兄们,看你守着辛苦,特意让我来换你。”
他将信将疑,那人又催促道:“快去吧!再晚些啊,好酒好肉可都没了。”
“行!”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指了指牢狱内披头散发的人道,“那兄弟你可得好生守着,那女囚可重要得很。”
他顿了顿,又附耳悄声朝他神秘说,“听说是宫里抓来的,镇抚下令一定要看紧了,可别让她出事了,不然我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你啊!就放心交给我吧!”那人拍了拍胸脯,随后把他送出去。
看守的那人出去时还转头朝他笑笑,又嘱咐了些他话,这才放心走开,这一走,就朝徐长风所住的地方去。
关押玉婵的牢狱之内再无第二人,那人随后走到牢房门口,拿出钥匙正要打开门。
“你要干什么?”角落里坐着地上的人害怕出声。
她头发散乱下来遮盖住面容,对方没有认真确认直接道:“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杀人灭口的道理。”
“杀人灭口?”女子身子哆嗦往往后退,“我什么都没有说,为什么还要杀我?”
“大人说了,留着你始终是个祸害,还不如直接杀了,永绝后患。”
牢房门被他打开,为防有人进来,他直接抽出腰间的刀,朝角落里的人砍过去。
地上的女子见他出手,也不再藏着,从身后草席抽出长剑抵挡,抬脚就朝他下腹用力踢过去,猛地起身一剑刺向他握刀的手。
对方手中的刀落地,再抬头一看,那女子的剑正横在他肩膀处,随即又往脖子挪了半分。
“我擒住他了。”女子朝外一喊。
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徐长风带着人进到狱牢,随后命人将那男人绑住带走。
假扮玉婵的女子正是华碧,她撩开头发,然后朝牢房另一处角落走去,掀开草席,将藏在下面的玉婵一把扯了起来。
她浑身都被绑着,嘴里还被塞了东西,华碧带着她出了牢房,拿走她嘴里的绸布,“都差点被人杀了,还想着帮他隐瞒。”
徐长风淡淡开口:“不知是哪位大人想要你的命啊?”
玉婵还沉浸在那人要杀她灭口的事里出不来,一脸惊恐,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灭口,若不是、若不是……
她眼神呆滞的看向徐长风,吞咽完口水,后道:“尚英,尚侍郎。”
“尚英?”
“是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命令我做的。”
……
皇宫内,徐长风疾步穿过宫门,直直往武英殿而去。
待到殿内,有太监让他先在里面侯着,成化帝此时还在清宁宫那儿,怕是不会那么快到。
徐长风一人在武英殿内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成化帝才从清宁宫里过来,他坐在上位,问下方跪着的人,“此案可查清了?”
“回皇上,玉婵已经招供,那乌头乃是她所下,其受尚英尚侍郎指使,将有问题的牢丸与司膳司备好的牢丸,于前往清宁宫途中调换,这才使太子殿下中毒。”
“另外还有玉书,秋月两人证言,一一可以证明乌头毒乃是玉婵所下。”徐长风后又将手中玉婵的罪状和另两人写在纸上的证言一并奉上,“还请皇上查看。”
“什么?”成化帝看过后直接怒道,“他们反了!”前朝的手竟然伸到他后宫里来了。
他最为痛恨的就是前朝后宫勾连,如今尚英触犯皇权,叫他如何能容忍?他朝徐长风道:“尚英呢?朕命你立马将其捉拿下狱。”
徐长风面露难色,“臣进宫之前已经前往尚府,可府内并无尚英,已经被他潜逃。”
“追!”成化帝眯着双眼,语含怒意,“即使是尸体也要给朕拖回京城。”
“是!”徐长风拱手答道。
徐长风走后,成化帝想到那些罪状便发了一通火,章玟见状端着茶杯上前,小心翼翼道:“皇上请消消气,要是贵妃知您又生了怒气,怕是又要担心个一整日。”
经章玟这一提醒,成化帝才反应过来,菀贵妃现还被他禁着足,于是命他传令下去,此事查清,乃是玉婵受他人指使嫁祸给菀贵妃,也给安喜宫解了禁。
尚英指使后宫宫女毒害太子一事的消息立马传遍京城,大街小巷全部都是搜捕他的官兵,而他也不知躲到哪里不敢露面。
此案由北镇抚司查出,可朝中竟还有人不怕死的上书为尚英说情,就连其父尚兆兴也想利用师恩为其子求情。
可成化帝是铁了心要杀尚英,他正要借此事杀鸡儆猴给那些文臣看,看日后还有谁敢如此?
被那些人饶得心烦,几日后,成化帝又颁发了一道旨意,下令恢复西厂,继续由宋宓担任西厂提督。
这一消息传出,满朝皆惊,西厂死灰复燃,有成化帝的支持,宋宓日后肯定会更加肆无忌惮。
内阁当初那些上书撤除西厂的人整日过得战战兢兢,生怕宋宓报复回来。
“这可怎么办啊?宋宓此人睚眦必报,我们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文渊阁大学士薛乙担忧道。
“慌什么?”武英殿大学士傅逸斥道,“他宋宓还能冲进文渊阁杀了我们不成?”
薛乙还是不放心,“虽是这样说,谁知道往后他会不会给我们使绊子。”
在于胜之前,宋宓抓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死在他那厂狱里,这些他可没忘,于胜已经官至尚书,宋宓都能直接将其抄家,何况他们这些人。
“要我说啊,你这么担心,去和他服个软得了,说当初参他都是误会,看他会不会记你的仇。”后面出声的人乃是文华殿大学士蔡铭,看见薛乙这般怕死的模样,鄙夷道。
“我怎么去说?”薛乙也有些生气道。
几人还想说着,见商榷从外回来立马止住声,他佝偻着身,待见到几人轻轻叹了口气。
方才他们在里面争吵的声音他老远就听到了,说来还是他的不是,若不是他起了个头,联合群臣上书,也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西厂恢复,宋宓怕是会对他下手了,只怕是连累了这些同僚。
傅逸先上前朝他躬身,剩下的人跟着行礼,看到商榷已经花白的头发,顿时惆怅。
商榷让众人安心,他安慰道:“当初是我一人针对宋宓,如今他官复西厂提督,若真要动手,只怕也是朝我一人而来,你们不必担心,该如何就如何,一个有我。”
“阁老!”众人惊呼,知道他这番话是想将他们摘除出去,一人对抗宋宓。
商榷三元及第,历经四朝,朝中无人不对其敬佩,当初其撞柱逼迫成化帝废除西厂,更是为众人所赞叹。
只是短短几月,成化帝又下令恢复西厂,只叹造化弄人,阉党误国啊!
商榷弯着身子,朝众人摆摆手转过背去,缓慢走出了文渊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