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天空总是悬挂在鳞次栉比的楼房之上，就像是马里纳亚海沟里的汹浪企图要将渔船淹没一样，给人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感和压迫感。

刚下过酸雨的空气充满酸臭的味道，闻着令人作呕。

这是灾变后的世界，没有阳光，没有干净的雨水，只有无尽的昏暗和腐臭的酸雨浇淋着废土之上的生物。

经过一场酸雨的街道突然热闹起来，大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不同的表情，好像这时代的变迁与他们无关一样，都是各过各的。

“老板，来包糖果，要甜的那种，”少年手里提着一袋的土豆，这土豆刚从集市上买来的，土豆上布满了干巴巴的泥土，不过洗洗削了皮之后用来做土豆丝尤为好吃。

老板见来生意了，立马献上殷勤的笑容：“三块钱，这都是纯手工包装的，保甜，不甜不要钱。”

还有这等好事？不过三……三块钱，这也特么贵了吧？

少年将土豆换一边手提着，摸了摸口袋：“那……不包装的多少钱？”

话音刚落，老板那好客的笑容瞬间就没了，像看神经病一样满脸震惊的看着眼前少年，这特么是个啥奇葩人物，脑子瓦特了？糖还有不包装的？

旁边摊位上的老板也都看了过来，想要目睹一下这位奇葩少年的面容，见这少年长得人模人样的，咋就脑子有问题呢？不过这些摆了几年摊的老板什么人没有见过，顶多也就觉得眼前这少年奇葩一点，毕竟他们还见过更奇葩的人呢，只是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只要没有触碰到他们的利益，他们一律盲目跟风。

不过没有包装的糖那还能卖吗？！

那混杂着各种味道的糖卖了你敢吃吗？

这时站在摊位前的他就犹如动物园里的猴子任人观看，这一幕像极了村口里大妈将一暑假回家的大学生围在中间碎碎念的样子，尴尬至极。

但是他是何许人？怎会惧怕这小小闲言碎语？只要我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所以他并不理会周围的人，只想省点钱，然后给家里的小妹妹多买点吃的，毕竟家里的小妹妹可是缠了他好久要买糖回家的呢。

这老板也是头一次碰到还有人这么讲价的，只能尴尬的笑脸相迎，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啊：“不包装的两块五，你要买的话我把糖纸给你剥下来，保准干净好吃。”

还未说完，老板用抹布擦了擦手，挠了挠头发，将指缝里的脏物弹了出去，准备上手去。

少年见老板这般热情，想了想，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三块钱递了出去：“不用了，给我包装起来吧。”

然后他就一手提着土豆，一手踹着糖，乐呵呵的回家了。

这次总算是没有食言，等会就拿糖回家逗逗妹妹。

见钱收到了，老板顿时就喜笑颜开：“欢迎下次常来。”

这年头卖个糖真不容易啊！

少年住的地方是在这56号高城墙的穷人区，除了穷人区以外，还有富人区，不过那是给有钱人住的，富人区的生活他想象不到，也许那是个每天都有肉吃的地方，有吃不完的大鱼大肉，他梦想着有一天也能够带着妹妹住进富人区里。

但是现在的他只能温饱度日，不过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很满足的事了，相比于大街上的流浪汉，他觉得目前靠自己的双手养活妹妹是件很幸福的事。

少年走到楼下，这是座很老旧的楼房，墙壁上长满了青苔，石缝间还生存着几棵生命力顽强的小草，随风飘扬，就像和这老楼一样屹立不倒的在这废土之上。

他和妹妹居住的地方是租来的，买房太贵，他没钱买，赚来的钱只够每天的生活，也没有闲余的钱存下来。

他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一推开门，看见有个小妹妹就斜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瞧着甚是悠闲：“成小泛，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斜躺着看电视你不知道吗？会对眼睛不好的！”

妹妹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端正坐着看电视还对脊柱不好呢，你咋不提？”

家里的家具都是房东留下来的，电视是台式的，正方形的那种，屏幕很小，有时信号还不好，画面还一闪一闪的。

就这会功夫，画面就变模糊了，然后妹妹便换了个很清晰的频道。

她见少年手里提着一袋土豆，脑袋低了下，发现没有买糖果回来：“哥，明天能不能不吃土豆了？”

“好，那明天就吃红薯，”少年在进家门之前就将手上的糖果放进口袋里藏好，想给妹妹一个惊喜，见妹妹一副委屈的样子，放下土豆之后就将口袋里的糖给掏了出来：“看！哥哥给你带回来了什么？”

妹妹顿时两眼放光，走了过去：“凌舟！你变了，你以前不这样的。”

“不想吃的话，那我就自个吃了，”说着就要将糖果举着高高的。

妹妹身高只到凌舟的腰间，蹦起来也没有他高。

他将糖果举在左手上，妹妹的目光就盯在他左手上，放在右手，目光也跟着移动。

见妹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凌舟也不逗她了：“不能吃太多，吃多了会张蛀牙。”

糖果到手了，她迫不及待的就要拆开一颗糖：“真甜，谢谢哥哥！”

这或许就是凌舟每天生活的意义了，在外即使再苦再累，回到家看见有个嗷嗷待哺的小姑娘在家等你捕食回来投喂，这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即使妹妹是……他捡来的！

那天他走在路上，看见路边有个小女孩在哭，看样子好像是迷路了，凌舟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于是刚迈出去一步又退了回来，走了几步见小女孩越哭越厉害，担心她被人拐了去，但是自己一个人连吃饱都成问题，越走越犹豫，无奈之下又转身回去，小女孩紧紧捉着他的衣角，就像是要捉住这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一样。

他原本以为过个几天应该会有人来找回这小女孩，渐渐的一个月，一年过去了也没有消息，凌舟只好带着她继续生活，最后小女孩也将他当成了哥哥，把自己当初迷路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现在这小女孩天天黏着他。

他曾问过自己为什么那么穷了还要捡人回家？是圣母心泛滥？

其实不是的，在这废土之上，对人怀有同情无疑是将自己的生命置于危险之地，有些人你救了他，可能他反过来就会害你，所以他们并不值得，也不配，凌舟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也不是坏人，他只是这废土之上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而已。

将小女孩带回家也只是不想她成为第二个自己，少时的凌舟也曾被人遗弃在荒野上，醒来的时候完全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于是四处流浪，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也曾渴望有一个家。

为什么别人都有家？就他没有，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就要被人丟弃在荒野上自生自灭，他也曾像小女孩一样乞求过别人，可是换来的却是无穷无尽的唾弃，他渴望能有个人能带他离开，离开这黑暗恐怖的荒野，但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奇迹，所以他只能依靠自己。

最后谁也想不到一个曾经四处流浪的少年和一个迷路的小女孩竟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之下，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的，让两个孤苦伶仃的人凑在一起也许就是命运捉弄世人的方式吧。

虽然妹妹时常惹他生气，但是妹妹也给他带来了家人的感觉，所以凌舟无所谓命运如何捉弄他，只要妹妹在他身边就好。

之后的凌舟将土豆提到厨房里准备处理干净，回过头还不忘提醒一句妹妹：“少看点爱情剧，你看你，小小年纪都学坏了，还有，你哥我永远都不会变，永远是你最喜欢的哥哥。”

妹妹愣住了，刹时回过神来露出开心的笑容：“是，哥哥永远是对我最好的。”

这时，电视里正播放着晚间新闻：“据有关记者报道，56号高城墙穷人区的秋合公寓里出现两起严重的杀人案件，罪犯已被逮捕，请各市民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遇到紧急情况请立即报警。”

妹妹正精精有味的看着，而凌舟在厨房里也听到了电视里的新闻，不过没太在意，毕竟这样的事情每天都有发生，但还是不忘叮嘱妹妹要注意安全，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讲话，也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

电视的画面又变模糊了，还没看完后续新闻，妹妹就换过另一频道继续看着，这次出现的画面很清晰，能清楚看到一堆人围在一辆装满盆栽的车身旁，好像是要看看哪个盆栽长得好。

这应该是个有关民生的频道，但是妹妹不感兴趣，继续换台，这次电视里出现了两只熊的画面，她立马就来了兴趣，将几颗糖果塞进嘴巴里高兴的看着电视。

而凌舟在厨房里不断捣鼓着晚餐，看了眼前的土豆，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