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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有什么不可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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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闹归玩闹,想念归想念,陈念南却也没真的催着段安北回来,按部就班地上学放学。

为了避免段安北突然回来查岗,陈念南的饭都按时吃、好好吃,馒头泡面他很久没碰过了,再省钱也至少会点一碗肉丝面。

他的补课对象变成了全泉,其实没多大改变,但丁肖也会时不时来问他题,有次问的晚了,丁肖很难得地露了个很大的笑脸:“其实我真的没再怕过你,都谣言,你人很好。”

陈念南被他闹出一身的鸡皮疙瘩,摆着手让他快滚,不然扇他,结果丁肖乐呵呵:“你不会打我们的。”

陈念南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

周围很吵,也很闹腾,但他好像也不那么怀念以前那个形象的自己。

物化一班和政史一班都在一层楼,陈念南偶尔会碰见刘安,对方就用畏惧的眼神看着自己,那天晚上的张牙舞爪好像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勇气,之后席卷而来的就是惴惴不安,陈念南的那句“且等着”像颗定时炸弹,刘安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爆,不知道自己的高中生涯会以什么样的形式走到头。

以至于临近的一次小测,王鹏鹰都“我靠”了声:“刘安怎么跑到四百多名了?”

陈念南看他一眼:“这么关心他?”

“那肯定啊。”王鹏鹰说,“他要能进步比杀了我还难受。”

陈念南挑挑眉,没搭腔。

刘安的成绩反馈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真能对刘安做什么?叫人打他一顿或者自己打他一顿,那是巴巴地往对方手上送把柄,那是低级玩法。

要瓦解他、摧毁他,一句“等着”就够了。

此后的任何一个夜晚,刘安只要想努力,想奋笔疾书,就会想到陈念南的这句话,想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无疾而终的高中生涯,“算了”两个字就会瞬间出现。

或许是跟段安北在一起待久了,陈念南要报复人的手段也从简单粗暴的拳头变得更善于把握人心。

这些折腾对他而言都不算太浪费时间,几次小测,年级第一稳稳地坐着,蒋国华因此也没对他擅自换位置发表过什么意见。

这些事陈念南都跟段安北说了,说的时候还卖了个惨,头一回对人耍心机,问他自己是不是挺阴暗,到底是没真辍学了,这样砸人心态会不会过分了。

段安北义愤填膺:“他那是未遂!说明他笨!他蠢!可这不代表他不坏。要真成了呢?你要真辍学了呢?该的他!”

陈念南笑了声,让段安北消消气。

段安北去了快半个月,号上的粉丝数蹭蹭蹭往上涨,陈念南听过一次,结果被满屏的“老公”亮瞎了眼,段安北写字,他们夸手指,段安北讲题,他们夸声音,男男女女都有,陈念南冷着脸第一次发了条弹幕特效——

“老公是我的,请大家注意言辞。”

弹幕是有音效的,“倏”的一声,大到盖住了段安北的讲题声。

段安北愣了下,又立刻笑了,上扬的嘴角都压不住:“管理员是我男朋友,看着呢,你们收着点。”

“老公”就此销声匿迹,清一色变成了“长长久久”。

夏词给陈念南发了个拇指,陈念南臭屁地没回。

下播的时候段安北把截屏发给陈念南,“老公”两个字被一个放大镜放到了最大,段安北的消息随机而来:“老公?”

陈念南几乎能脑补出对方揶揄的神色,他面不改色:“在。”

段安北给他回了个“?”。

陈念南勾勾唇。

他其实一开始没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称呼,包括生日那天段安北说的“夫夫”,他不是有意要在那种时候开黄腔,只是不知道除了这样佯装的松快,还有什么能掩饰心里的紧张。

丈夫、老公,陈念南不是觉得这样的词出现在他们之间有什么奇怪,而是觉得太快,好像都随意,又好像都顺理成章。

同性之间没有法律的保障,没有一纸婚约的证明,甚至没有办法证明他是我老公、她是我老婆这样最简单的事实,他们之间的称呼一切随心,只有很虚无缥缈又抽象非常的“感情”可以衡量。

好像看对眼了就可以叫对象,感情到了就能称为爱人,时机成熟了就可以叫夫夫或妻妻,纯粹而自然,感情最甚,感觉最大。

但世界上所有的感情,同性异性,本该如此,并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在一切的戏谑与调侃之外,陈念南笑着,却又没忍住:“还是没有‘晚安’吗?”

哪怕感情都到了能够这样称呼的地步,也还是没有“晚安”吗。

这句话陈念南最近问的频率很高,自从段安北的生日后,他好像就忘不了了,每天的话题兜兜转转都会绕到这里。

既然所有感情都应该这样的热烈,应该这样的水到渠成,陈念南想,那么为爱人、为恋人,付诸自己所有的一切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爱不就是应该这样的毫无保留吗?

陈念南仿佛陷入了怪圈,他知道怎么待人淡漠到极致,也知道对着段安北要怎么喜欢到把他放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位置,可段安北要他爱他,又要他不那么爱他,这个界限太模糊,陈念南又偏偏收不回覆盆的爱。

段安北沉默几秒,没回答,转移话题:“我明天回来。”

陈念南回头看了看披着被子的熊,应了声:“我去接你。”

两人的沟通完全没有生气或者吵架的味儿,该怎么甜蜜怎么热烈就怎么谈,但陈念南知道这句“晚安”太重要了,他不是定时炸弹,而是地雷,这段感情的底线就在那儿,得摸索着不能踩。

偏偏这又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儿,你要问段安北到底怎么改?到底哪儿是雷池?段安北自己也不知道,他总不能说如果当初的准考证撕的是他的就好了。

往事不可谏,来者又不知道该去哪儿追。

陈念南头疼,段安北也头疼。

“好。”明天是周六,段安北没拦着陈念南,“谢教授说明天想请我们吃饭,当庆祝我的保送了。”

谢书秋,那个辩论赛指导老师,陈念南下意识摸了摸手机壳后面还放着的字条,那上面还有他的联系方式。

“好。”

对话戛然而止,陈念南给段安北发了句“晚安”,对方回了他一个月亮。

上床的时候陈念南看了看旁边的熊,垂着眼替他掖了两下被子,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

陈念南第二天很早就去了高铁站,在旁边倚着背单词,中途有人想问联系方式,他一开始还挺客气地表示自己有男朋友,后来来的人多了,陈念南干脆从包里拿了个黑口罩戴上,恨不得在口罩上标个“已有男友”。

段安北出来的时候看见他的黑口罩都愣了下:“耍帅呢?”

陈念南摸了摸头上的青茬:“帅吗?”

“帅炸了。”段安北乐了,伸手把口罩从他脸上扒下来,“也不嫌闷得慌。”

两人跟炸街似的并肩走,陈念南很自然地从段安北那儿接了包背着,又打了车往谢书秋家去。

谢书秋三十来岁了,在他眼里,陈念南段安北这样的高中生都是小孩儿,差辈了,所以也特地嘱咐了他们要空手来。

但他们还是沿路买了两束花,纯纯白白的茉莉花,很干净。

开门的不是谢书秋,段安北愣了,下意识看了看门牌号,以为走错了。

陈念南因为那通电话的原因,隐隐约约能猜着眼前的人是谁:“我们来找谢教授。”

“是念南安北?”晁弈笑着给他们递拖鞋,“家里没盐了,书秋刚下楼——回来了。”

身后的电梯开了又合,谢书秋穿着一身家居服从里面走出来,比原来在辩论场上西装革履的要少几分犀利,显得更温文尔雅。

“请进。”谢书秋笑了笑,“都挺熟了,就别这么拘谨,介绍一下,我爱人,晁弈。”

谢书秋没给段安北反应这句“我爱人”的时间,就拍了拍他的肩:“段安北。”

“酷哥儿陈念南。”谢书秋没去拍陈念南,开玩笑,“酷得我都不敢拍肩。”

晁弈笑着吹了个口哨:“进来吧酷哥帅弟。”

陈念南始终没什么表情,他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时候就会面无表情,反正这样是最不会出错的,总比僵硬瘆人的笑要好。

他很聪明,很早就能对自己的状态做出这样精简的概括,但即使他知道这样有多病态又多奇怪,也很难改了。

就在他还在思忖着要不要勉强扯个笑应和一下这样友善的调侃,前面的光忽的暗了下来。

段安北往前跨一步,挡住了两人看向他的视线,像雨天的雨伞和晴天的防晒那样,挡住了一切让人局促的目光。

“怎么他是哥,我就是弟啊?”段安北接过话,笑着问,“我不能也是酷哥儿?”

几人都笑起来,陈念南垂着眼,觉得心安,也觉得矛盾。

他从来没逃避过对自我的剖析,再怎么忙,怎么冷,偶尔躺床上万籁寂静的时候还是会想想自己,想想人生,想想这个破烂的世界。

陈念南觉得自己是个挺冷的人,淡漠又孤僻,没什么同情心和圣母心,能拼出一身血去救只猫,也懒得救个怯生生的刘安,做什么都看眼缘,都看心意。

可他一岁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淡漠?

如果,陈念南在想如果,如果自己没有被遗弃,没有被卖掉,没有忍饥挨饿十几年。

荒诞陆离的生活太热闹,熙来攘往都是渗着血淬着毒的腐肉渣滓,他如果没有这种“淡”,这种“冷”,这种“疯”,早就成了那滩烂泥里最糜艳的枯枝残叶了,也早就认命了。

这些酷啊冷啊凶啊的早就长在他的骨头里,早就分不出是血还是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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