槜李之战后一个月
吴王宫
夫差身着里衣,面色苍白的坐在榻上,听着伍子胥的报告。
整个寝殿弥漫着浓重的汤药的味道。
“老夫已亲自带人将王子波的余孽剪除干净!”伍子胥道。
夫差咳嗽了几声,中气不足道,“王子波呢?”
伍子胥道,“有先王后的庇护,已经被他逃出国境了。”
夫差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
沮鞑道,“大王,先王后如何处置?”
夫差却未回答,反而向侍者问道,“宣夫人和友儿了么?”
还未及侍从回答,殿外传声道,“夫人到,太子到!”
“宣!”
夫人妹喜及太子友应声而入,不一会儿便来到夫差榻前,妹喜泫然欲泣道,“大王,你的伤,好些了么?”
夫差压抑着咳嗽答道,“无碍。”
而后一句废话都没有道,“夫人,寡人已命人通知岳丈大人来接你,齐国的人今日就该到了。”
“什么!?”夫人妹喜惊道,“臣妾不离开大王,大王现在伤成这样,臣妾怎么能一个人躲去齐国?”
夫差道,“夫人,带着友儿去齐国,你们安全,寡人才无后顾之忧。”
“不,大王,臣妾绝不离开大王!”
太子友也上前拉住夫差央求道,“友儿也不要离开父王!”
夫差刚要说话,却突然捂住胸口,咳出一口黑血。
同时,原本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再度崩裂,胸前洁白的里衣洇出了鲜红。
妹喜一见,惊惶失措,一把扶住夫差道,“大王!——宣太医,快宣太医!”
“不可!”伍子胥道,“这样只会打草惊蛇!”
“夫人不必惊慌,大王余毒未清,身上还有伤,急气攻心,才会口吐黑血。”
妹喜却道,“打草惊蛇?什么打草惊蛇?你是说,太医院的人里也......他们怎么敢!”
“夫人,所以大王才送你们去齐国啊,”伍子胥劝道,“虽然王子波已除,但其他几位王子亦蠢蠢欲动,这里依然危机四伏。今日,他们敢对大王下毒、行刺,明日,难保不会对夫人和殿下下手,只有你们安全了,大王才敢放手一搏。”
妹喜听罢,忍不住又啜泣了起来。
“伍相国,本宫懂了,”妹喜向夫差泣道,“大王说什么,臣妾做什么便是了。只是,大王,千万要保重身体。”
夫差道,“保护好友儿。“
妹喜点了点头,又拉着夫差哭泣了一会儿,才伤心道,“大王,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夫差面色凝重,一会儿才道,“等吴国彻底安定之后,”而后他沉重道,“若寡人......你和友儿,就在你父王那里,安度余生吧。”
妹喜听罢,突然止住了眼泪。
她知道,先王在壮年时不幸身殒,没有做好准备的吴国一夜间风雨飘摇,将羽翼未丰的夫君推到这场暴风骤雨的中心。
但她竟不知,情势已如此危急。
夫君竟已做好身殒的准备。
妹喜这时似突然有了吴国夫人、齐国公主的气魄,对夫差郑重道,“大王,臣妾定会护友儿周全,有臣妾在的齐国,就是大王最强大的后盾!”
夫差听罢,心中感动,“多谢夫人。”
夫人妹喜带着王子友拜别夫差。
夫差这才对沮鞑道,“先王太孤单了,让先王后,和各位不安分的先王妃们,都搬去灵山行宫陪先王吧,沮鞑,你挑批可靠的人,去保护这帮后妃们。”
这是要将她们从权力的象征——王宫中赶出,然后在行宫将她们软禁起来。
伍子胥担忧道,“这样做,恐怕群臣不会答应,还会授人以话柄。”
夫差又道,“同时下诏,在先王墓旁营建石室,寡人将着缟衣,卧薪柴,禁酒肉,绝美色,于石室内,为先王服孝三年,不,不只三年,直到——为先王报仇雪恨的那一日!”
伍子胥听罢,凝望着决断果敢的夫差,深觉当年那个求自己庇护的小王子真的长大了。当年,十几岁的夫差偷偷拜见他,希望得到他的支持,他并不看好这个母族孱弱的小王子,也并不打算真的为了他与诸王子的势力为敌,何况大王也对这个儿子并不重视,于是他告诉夫差,如果他有能力与齐国联姻,获得齐国的支持,他便助他。
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亲眼见证当年那个小王子一步步走到如今,不仅与齐国成功联姻,更因赫赫战功赢得先王青眼与栽培,可惜,先王还未及完全为他铺好路便身殒。
如果这一关能挺过去,夫差或许将成为吴国历史上,最年轻有为的一代君王。
伍子胥道,“大王英明,这样做,不仅能堵住悠悠众口,还能为全国子民做出表率,使吴国上下凝聚一心。”
夫差此时真情流露道,“老师,寡人始终记得是先王力排众议,立寡人为太子......”
伍子胥安慰道,“看到现在的大王,先王定会为当年的决定感到欣慰。”
夫人妹喜和王子友离开吴宫的时候十分隐秘,夫差并没有出面相送。
沮鞑回来复命,说齐王派出了齐国精税来接夫人。
夫差点了点头,对妻儿的被迫离开颇有些动容,而后,眼神逐渐变得冰冷,“我们的队伍到了么?”
沮鞑道,“已经秘密潜近姑苏,再需两日即可集结完毕。”
再需两日,夫人和友儿都到达了安全的地界,而他,也不必再隐藏自己,可以结束这示弱的戏码了。
夫差冷酷道,“他们的好日子,该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