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又一声巨响过后,谢安拽起观主手腕就向那个方向跑去。
“小友!”观主在后方愁眉苦脸地盯着眼前的背影,他手中拿着拂尘,还得拽着自己的衣领,脚下动作不停,“老夫自己走,你快撒开。”
谢安头也不回,拉着他狂奔疾走,“您再忍忍,快到了。”
二人身侧的树连绵不绝,忽然在一处断开,谢安脚步一顿,带着观主背身躲在树后。
他侧目看到观主的狼狈样子,话在嘴边一转弯儿,变成笑声,“您受累。”
随后食指贴在嘴边,示意他噤声,从树后探头看去,只见楼弃一人站在那儿,神情戒备,他周遭的树皆被拦腰折断,似是巨兽的爪子踩踏而成。
树根自然而然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圈子,把楼弃围在圈子里。
谢安眼观四方,却并没有看见那头凶兽,下一瞬他突然感觉到一道强劲的剑气直冲面门而来。
他同观主心有灵犀般,双双脚尖一点,身体旋转落到侧旁。
二人藏身的树就这么笔直地倒下,他们暴露在楼弃面前,同他面面相觑。
楼弃见到熟人,紧绷的神经反而轻松下来,他笑眯眯掰着剑尖,“怎么,如今还要跟我一决高下?”
他看见从另一旁走出来的观主,一挑眉出声调侃,“呦,这不是观主吗,原来也被那家伙弄进来了。”
谢安这时嗤嗤笑起来,把楼弃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你不也一样,怎么,九昭没告诉你怎么出去?”
楼弃心中一梗,想起那不要脸的东西就作呕,但他面上不显,试探地问道:“看来,你是已经知道出去的方法了?”
谢安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同观主对视一眼,得到同意后,他慢条斯理把话说完。
“魔气为引,辅以咒术,方能打开神镜的出口。”
任兰生接过纸条,细细辨认了一番,等他把纸条上的话念出,一时间,藏书阁鸦雀无声。
“太荒唐了……”淳化回神后,不自禁说道,“一个神器,居然要靠魔气才能打开。”
一时间,他脸上多了些茫然和不解,“难道这神镜只能魔修用,那我们守了它这么久又是为了什么?”
任兰生收回落到他身上的视线,盯着纸条,双眉微蹙,怪不得九昭如此有恃无恐,随即环顾四周,目光扫过身前的人,“这张纸从哪里找到的?”
安静过后,人群中伸出一只手,“这里,是从这本书里掉出来的!”他连忙走到人前,把书递给任兰生。
妄玉这时凑到跟前,突然一拍脑门,“我记得这镜子原本是……”
望进任兰生眼睛时,他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重新组织了语言才说道:“我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说神镜原本就是玉阙仙帝为了养的小魔物,做出的哄人玩意儿。”
提起那小魔物,他嫌弃地撇撇嘴,“所以神镜只能用魔气打开,也不足为奇。”
任兰生垂眸,伸手抚摸册子封皮上的三个字,他本不应该认得的字,此刻却奇迹般的能看懂,上面写着起居注。
是谁的起居注不言而喻,他一页一页翻开,窥见了仙帝不为人知的一面,这起居注,只是为了记录那个突然闯入他生活中的镜启。
翻至册子中间,他才找到了有关神镜的内容:
这几日,阿启总是因为自己容貌闷闷不乐,明明也就比我差一点罢了,还不知足。
被他闹得没办法,只好给他做了个铜镜,无论多丑的人照这镜子只会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一面。
阿启竟然在铜镜里开辟了一个新世界,不过他总把雾岚给扔进去,雾岚总来找我撒娇诉苦。
记录到此中断,再往后翻是一片空白,边边角角还有干了的血迹。
任兰生指尖情不自禁覆上干涸的血迹,突感一阵悲凉,记录到此为止,仙帝也是这个时候陨落的吗?
起居注中提到的雾岚显然是有神智的,而他们最初见到的那头凶兽只有嗜血的本能。
当初在仙帝跟前撒娇的小兽如今只能困在镜子里,被人忌惮,不得善待。那阿启呢?仙帝明里暗里宠着的,性格又别扭的阿启呢?
“公子?”
任兰生听到孟右青的声音,只觉恍然,好似他跟着过了仙帝的一生。
妄玉见任兰生神色恍惚,渐渐拧眉,突然上前夺过他手中的册子,“别看了!即便过了万年,上面也带着神力,凡胎肉眼看它容易被影响。”
任兰生回神,垂眸遮住眼底晦暗不明的神色,手指神经质地摩挲衣袖,坐了片刻后起身,避着众人走到一处无人之地。
他环视一周,手中结印,在周围布下结界,忽然出声,“出来,我知道你在。”
静默片刻,九昭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他胳膊靠在书架上,笑到声音发颤。
任兰生冷冷的回望,“笑够了吗?”
说罢,九昭收敛住夸张的笑容,眼中带着残忍,“我说过了,杀了我,他就永远出不来。”
任兰生掐住指骨,话到嘴边,迟迟不肯说出来,他知道此一去就无法回头了,他下定决心般,望进九昭充满恶意的眸子,“救他。”
“有条件。”九昭嗤笑一声,似乎在嘲讽他之前的不自量力,“跟我回天魔宗。”
任兰生瞳孔骤缩,周围一瞬间恢复了安静,静到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九昭也不催他,等的无聊了,只是转向身后,从架子上取下一本书,随意翻着。
良久,才听到任兰生的一句“好,等他平安回来后。”
九昭转身看向他,手中翻页动作不停,戏谑的目光直直落在任兰生身上,“自然。”
镜中,原本耐心等着楼弃回复的谢安,似有所感,眼皮一跳,倏地望向空中。
“怎么了?”观主悄声问道。
谢安只是摇头,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他收回视线,眼神陡然变得凌厉,“可想好了,在等下去,我就没耐心了。”
楼弃一惊,不知他为何突然换了副模样,生生强迫自己站在原地,忍住离开的冲动,唇角微弯,“那我们暂且联手,先出去再说。”
在他走向谢安之时,他们脚下的大地倏然开始震动,粗又重的喘息声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