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用不解的目光“目送”太宰治超生气离开后,阿尔文继续坐在长椅上,心中犹豫,暗暗对自己今天遇到的所有反常之事思考了一会儿后,小声嘀咕:
“总觉得……”
总觉得,太宰那个孩子是想要告诉他什么事呢。
阿尔文当然察觉到了太宰治的屡屡暗示。
毕竟阿尔文并不是什么笨蛋。他只是单纯地像爱猫咪一样去爱人类,并对人类的了解也止步于“猫猫,人类,可爱”这一步而已。
人类不知道猫猫的每一声喵呜是什么意思,但阿尔文至少能听懂人类在谈论什么——从这一点来说,阿尔文的聪明绝对远胜人类!
所以,当太宰治的反常举动显而易见时,阿尔文想注意不到都不行。
可是,注意到也没有用处。
阿尔文完全不知道猫猫,哦不对,是小蘑菇,也不对,是人类——阿尔文完全不知道像太宰治这样聪明敏锐心眼超多的孩子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反复暗示而不是跟他直说。
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呢?
难道是做了坏事怕他生气?
但这个年轻人平时做的坏事已经很多了,多到森助理和中也两人简直都想要分别在港口mafia和阿尔文家门口挂上“太宰治与【】不得入内”的牌子。可即便如此,作为真正给活泼人类收拾烂摊子的阿尔文也从没有生气过。
对于这一点,太宰治也很清楚,所以他的吞吞吐吐必定不是怕阿尔文生气。
——那他会是因为什么理由?
“总不可能是想要告白吧?”
蓦地,阿尔文灵光一闪,突发奇想。
但很快,他又笑着摇头,否定了这个念头。
真是的,果然是跟着兰堂看爱情剧看多了吧,否则他怎么会觉得太宰治这孩子想要对他告白?
先不提太宰治那孩子麻烦纠结的性格,他们甚至都不是一个辈分的吧!
“……算了。”
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想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无论是什么事,在时间的流逝下总会明朗起来的!
阿尔文带着长生种特有的开朗乐观,把太宰·流浪猫一号·治的异常表现暂且放下,离开流浪猫聚集地,向着横滨地标建筑黑楼走去,开始了他一天的工作——
批文书。
·
阿尔文是个失去视力的盲人,毫无疑问。
但阿尔文的日常生活并没有因为视力的失去而受到过多影响,甚至就连批公文这种事也是信手拈来,随意挥就。
因为钢笔会在纸页留下痕迹,打印会在纸页留下油墨。
只要不是刻意在纸张上做下手脚,以阿尔文敏锐的感官,他完全可以毫无障碍地“阅读”这些文书。
所以,八年前,当首领的身体逐步走向衰弱时,港口mafia的事务便开始逐步转移到阿尔文的手里;而在八年后的现在,除了一个港口mafia首领的名头外,所有人都知道,那个能够决定港口mafia甚至整个横滨未来走向的人,只有阿尔文。
“那么,今天需要阿尔文先生您阅览的文书是这些。”
首领办公室里,森鸥外森助理把一摞一人高的文件分了一半,在阿尔文的桌子放下,擦了把不存在的汗,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今天的阿尔文只是迟到,没有翘班。否则以他的速度,一个人一天批这么多文件,简直是在拿命批。
他森鸥外又没有在当首领,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助手而已,他为什么要拿助手的工资卖首领的命啊?!
“但是,森助理你不是很开心吗?”
森鸥外一惊:我刚刚说出来了?
目盲的干部阿尔文笑了笑:“没有哦,只是森助理的心情实在是一览无遗……充满了干劲,还有想要将横滨变得更好的理想。真好啊,是理想主义者呢,我很喜欢森助理你这样的人。”顿了顿,阿尔文无奈叹息说,“如果太宰那个孩子也能有森助理你的两分干劲就好了。”
森鸥外紧绷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后,苦笑一声。
“唉……”
真是可怕的“太阳”啊,竟然说什么“一览无遗”……还好他只是来当助理的,还好他没准备做点别的,还好……他们不是敌人。
森鸥外拉开椅子,坐回了自己的桌子,没打算跟这位声名远播的“太阳”剖析自己加入港口mafia的心路。
特别是曾经冒出过的“篡位”的念头——绝对、绝对、绝对,不能提!
“所以,阿尔文先生你今天迟到,是因为喂猫,还是因为太宰那个孩子?”森鸥外随口岔开话题。
因港口mafia首领长年累月地卧床,首领办公室也几乎成了代行首领职责的阿尔文的专属办公室。只不过,代首领阿尔文并没有选择坐在那张森严的桌子后头,而是选择在首领办公室里又加了一个桌子。
而当森鸥外这位极有能力的地下医生进入港口mafia、进入阿尔文的视野后,阿尔文更是直接将对方选为了自己的助理,并在自己办公桌的对面给对方加了一张桌子,让曾经森严冷酷的港口mafia首领办公室,彻底成为了一个社畜聚集地。
于是,明亮而暖融融的阳光下,宽敞的办公室里,两位黑手党就此谈论起了普通社畜的话题。
“二者都有吧。”
阿尔文批文件的动作看起来慢吞吞的,但成果就是跟社畜精英森助理不相上下。
“本来我今天是去喂猫的,但半路遇上了太宰那个孩子……嗯?红叶要请年假去度蜜月?感情真好啊,明明都已经结婚好几年了……咦?是已经走了?假条是森助理你帮她补的……哈哈哈,红叶这孩子这可真是……”
“不生气吗?”
“生气?为什么?”阿尔文不解,愉快笑道,“红叶这不是很活泼嘛!”
“……”森鸥外用笔杆挠了挠头,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心里冒出的情绪是叫做“无奈”还是叫做“我就知道”。
阿尔文说:“总之,我今天喂猫时遇到了太宰君,我觉得他有些奇怪。”
“怎么奇怪?”森鸥外随口问。
阿尔文:“我觉得他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可偏偏他什么都没说。”
森鸥外批文书的动作一顿,瞬间坐直了身子,但又觉得这好像有点刻意,于是若无其事低头,一副认真批文件、八卦随口聊的样子。
“以阿尔文先生你的敏锐,难道也不知道太宰那个孩子想对你说什么吗?”森助理给自己的顶头上司小小拍了个马匹,“我一直觉得,整个横滨就没有阿尔文先生你不了解的事呢。”
阿尔文说:“这世上哪有什么无所不知的人呢,神也不行吧,不过对于太宰君想要说的事,我其实有点猜测,但是……咦?异能特务科递来的实习生交流申请?坂口安吾?这个名字有点眼熟……”
八卦听到关键的地方没了,森鸥外心里如同猫抓,脸上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给阿尔文查漏补缺。
就是语速比平常快了许多。
“异能特务科已经是第三次把这个人的资料送来了,阿尔文先生你会感到眼熟也很正常。”
“我们之前拒绝了?”
“拒绝了。”
“为什么?普通的交流而已,有什么拒绝必要?”
“是太宰君坚持的。他说这个人的异能应该比较特殊,不适合进入我们港口mafia实习,所以才会被异能特务科再三送来。”
而异能特务科越是想要送这个坂口安吾来港口mafia“交流学习”,港口mafia就越是应该拒绝。
这是森鸥外的思路。
阿尔文又想了想,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犯嘀咕:“可是……太宰君跟他的关系不是还挺不错的吗?他们好像经常约出去喝酒?”
森鸥外:“……”上司大人您还真的什么都知道啊?
森鸥外随口解释:“可能正是因为关系很好,才越不会往两人的情谊里加入一些不稳定因素吧。”
人性是禁不起考验的。
所以干脆一开始就不要考验人性。
虽然这个决定竟然是由太宰那个看起来就很爱“考验”别人的小混蛋做出来,令森鸥外有些奇怪,下意识感到有某种内情,但——管他呢,他只是阿尔文的助理而已,难道还要负责帮阿尔文看孩子吗?!
阿尔文点了点头,虽然不觉得有这种必要,但在这类事件上,他向来很尊重内部人员的决定。
“好吧,既然森助理你和太宰君都这样想。”
阿尔文盖上私章,将这个人的资料放在了“未通过”。
想来这位“交流生”的资料以后不会再被递来港口mafia了。
森鸥外装作不经意:“对了,刚刚阿尔文先生你不是说……太宰君他有话要对你说?”
“哦,你说那个啊……”阿尔文这才想起之前的话题,犹豫了一下,道,“其实我也不太确定……那只是很没道理的猜想而已,还是不说为妙。”
森鸥外沉着地给自己换了个坐姿,没有追问,但也没有放弃。
“说起来,阿尔文先生,我有注意到,您日常来上班时,身上的衣饰都非常有品味,想来是您那位时尚设计师的兄弟兰堂先生的功劳吧?不过我还发现,在有些时候,为您束发的发带似乎会不翼而飞,就像是今天这样……我能冒昧问一句,您的发带是去哪儿了吗?”
阿尔文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好隐瞒的。
“是太宰君。”阿尔文说,“都在太宰君那里。”
“……哦。”森鸥外意味深长,“‘都’在太宰君那里吗?原来如此。”
阿尔文听着,莫名有种自己偷偷谋害了太宰治风评的感觉,连忙补充道:“其实以往都是我自顾自塞给太宰君的,他应该早已经丢掉了,只有这一次是他主动要过去的。”
“是这样吗?”森鸥外当着他的完美捧哏。
阿尔文·被人类糊弄学9级·傻乎乎的非人类,便也认真补充道:“是的,因为有一段时间,太宰那个孩子非常让人担心,所以我有空的时候会去找他,发带,嗯……总之就是这样。”
“是因为想要拯救他吗?”森鸥外点点头,觉得自己了解事情的经过,“也对,太宰那孩子的确让人挺担心的。”如果不是太宰这孩子不知为什么老是绕着他走、不给他任何机会,他其实也是想稍稍帮帮忙的。
毕竟,一个聪明的天才,谁会忍心看他独自陨落呢?
但出乎意料的,阿尔文否定了。
“不是什么‘拯救’。”阿尔文解释,“老实说,我一直觉得这样的用词有点冒昧了,无论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感觉有些看轻了对方。世上能够拯救自己的人唯有自己,其他人所作的任何事,都只能算微不足道的帮助而已,所以我一直做的,也都是这些微不足道的事罢了。”
森鸥外有些惊讶地看了阿尔文一眼,然后无声笑了笑。
虽然你这样说,但你也确实拯救了无数人啊,横滨的“太阳”先生。
阿尔文又道:“更何况,对于太宰君这样聪明自我、甚至有点自负的孩子来说,突然冒出一个想要‘拯救’他的人,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侮辱吧?”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森鸥外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说这样的话,然后说,“那么,阿尔文先生,你认为你‘微不足道的帮助’是什么?或者说,你对太宰那孩子做了哪些‘微不足道的帮助’?”
在森鸥外倍感兴趣的注视下,毫无心机的阿尔文眼看就要脱口而出某些重磅消息。
比如说超棘手人物太宰治是怎样被阿尔文捡到的,比如说他是怎样进入阿尔文的鱼塘成为“被投喂的猫咪”一员的。
但,阿尔文张了张嘴后,闭上了嘴。
“不能说。”阿尔文无奈回答。
森鸥外震惊:“不能说?”
这还是那个觉得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别人的“太阳”先生吗?
阿尔文叹气:“是的,不能说,因为……”顿了顿,他微微歪头,犹豫得像一只无辜的笨蛋小鸟,“因为我总感觉,说了的话,太宰君会很生气,或者……恼羞成怒?”
森鸥外:“……”
糟了。
他更好奇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