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层的你,很纯粹。栖真,你有一颗纯粹的灵魂,坚毅而博大。”
栖真愣了许久,才低声道:“你说的不是我。”
风宿恒没坚持,也不反驳,随意笑了一声。
浑圆的屋顶兼具收音效果,将低频的笑声传来震着耳膜,从耳垂烫上去。好在烛光有限,不至于将异样照得亮堂。
但风宿恒注意到了,直起身道:“是我妄议。我是想说,你很好,无需改变,这样就很好了。”
有好到让你爱我吗?
把头埋进被面,栖真闷声:“不怎么好。”
被窝松垮,露出一截舒燕般纤长的脖颈,许是捂得热了,颈上也染了红。男人的视线落在晕红的一片,想落下一个吻。可当栖真抬头,风宿恒看的是烛火。
“以前有段时间…过得不太好。”栖真仰首靠墙,看着粗粝的房顶艰涩道。
“怎么不好?”风宿恒心纠起来。
“遇见一起意外。”栖真道:“有人抢银行,我被挟持。回来后就怕人,和人接触就紧张。晚上睡不着,睡着就是做梦,无休止重复性的梦。”
后脑勺无意识地磕墙,她看着房顶的虚无,才敢揭开尘封的过往,跟他说一点点:“那时我很恨自己为什么走不出来,幸亏后来慢慢好了。我不是傲也不是冷,我大概是……”
不是对谁都说得出口,唯有面对风宿恒她才愿意剖开自己,贫瘠或不堪都是她,她能接受他觉得她不好,但她希望他的结论是基于真实的自我。
视野还未调回,身体已被抱住。怀抱还带着雪化后的湿濡,她的额头接触到男人滚烫的脖颈,久违的气息窜入鼻尖。好闻、清爽、带着冰雪的冷冽。
气息环绕她,风宿恒呢喃:“我知道的你…还是太少了。”
她展露着自己的勇敢和机智、坚强和执着,可她说自己是被逼的。
没有人信。
更无人去探究,坚硬的枝丫到底从怎样的根系中挣扎生长。
过往一幕幕在风宿恒眼前闪现,蛛丝马迹似乎有了答案。曾经的暴力在栖真心上留下过无法弥补的创伤,而在她遭受的所有伤害中,他也榜上有名,谁叫他稀里糊涂给了她一箭?所以再会神龙庙,她不过听到他的名字就能当场昏厥。
“现在还怕吗?”风宿恒问:“会怕我吗?”
怀里人点点头,又摇头。
风宿恒明白了,她终究是怕过他的。
他松了劲道,怀里是他的掌上明珠,生怕再伤她一星半点。
栖真跪坐,任由被褥散开,手臂揽上风宿恒,气息相缠,交颈相拥。她不想放开,也不愿他松开,就想缠在他身上耳鬓厮磨。
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故意说那些的,谁叫他离那么远?
现下不是过来抱她了吗。
床在身下,心上人在怀里,她还要犹豫什么?
心上人……
栖真倏忽顿住,被这三个字猛然击中。
“怎么哭了?”风宿恒听到侧首的抽泣声,轻轻拍了拍怀中单薄的背脊,安慰道:“别哭,以后再不用怕,以后都会好的,以后……”
以后他就不在她身边了。
他把她举在臂弯里过,把她揽进怀抱里过,把她横抱起过,交颈相拥却是首次。
仿佛只要侧首,便能吻上她近在咫尺的唇,叼住她圆润温热的耳垂。
她耳朵敏感,风宿恒素来知道。
以前以为人不对,他不能动;现在人对了,他又不能了。
他以为自己忍得住命运的蹉跎,可只要栖真在他怀里哭,就把他心都哭碎。
舍得吗?怎么可能舍得呢?
风宿恒悄悄挪动,想让自己的唇感受怀里人的温度,轻擦而过都行,只要感受一下,他死而无憾。
一寸、半寸……
血液火热滚烫,他的唇带着期待即将擦过她脖颈,这时,怀里人退开。
隐秘的小愿望落空,他看着栖真用力抹眼泪,破涕而笑,眸里带着歉意,表情仓惶又凌乱。
“我可太能哭了。”栖真自嘲,像在解释适才冲动的行为,“以前怎么没发觉自己那么爱哭呢。”
她彻底退开:“好冷啊。”
被子又严严实实裹上了。
即将落入虎穴的小白兔拍拍屁股逃走,徒留磨牙吮血的大老虎望穿秋水。
那一刻风宿恒戾气暴涨,在幻想里和欲望殊死搏斗。他想扯开烦人的被褥将人压倒,吻到她再不能退却。可理智告诉他,未来将她压倒,吻之不能退却的人不是他。
多希望自己没心没肺!
多恨自己瞻前顾后!
“晚了,睡吧,明日还有正事。”风宿恒起身,平和的语气下,谁能看出那颗被失望、嫉妒、恼怒、不甘、愧疚、渴望的情绪折磨到近乎失控的心呢?
他拉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