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打开，门外微弱的光线就争先恐后地往里面涌。

可是这间房很大，那么一些光根本不足以照亮，微弱的光前面就是忘不尽的黑暗，就像猛兽张开的血盆大口，要吞噬光明。

宋央站在门口，有些胆怯。

当然，他是装的。

“哥，今天能不能不拍？”他下意识后退一步，脸色因为惊吓更加苍白，“我有点累了，想先休息，可以吗？”

顾言已经走进去，听见他的话，准备开灯的动作顿住了。

回过头，顾言眼睛一转不转，紧紧锁住了他，他哀求地看着自己。

“怎么，有了新朋友就没有心情陪哥哥玩游戏了？”

他的语调很轻缓，没有一丝责备或者是怪罪的意思，但宋央就是听得打了个冷战。

宋央勉强笑了笑，“怎么会……不是的，我就是做了一天题，有些头晕。”

顾言已经很少看到他害怕的神情了，他心里有些不悦，面上便显露出来，光影下瘦弱纤细的身影，胆怯不敢抗拒的一双桃花眼，就像是一只闯入禁区的绵软生物。

他心里的那一点不悦片刻就消失了。

在他的领地上，宋央就是一只怎么也无法逃脱的猎物。

“怎么，还不进来？是要我抓你进来吗？”顾言淡淡地瞥他一眼后，手‘啪’地打开了灯。

房间确实很大，天花板也很高，屋子里的东西也有些杂乱，像是刚刚准备好，还没来得及收拾。

墙壁上挂着一些风格迥异的画，最多还是一些顾言自己拍的照片。

右面墙壁最中心的位置，是一张宋央的照片，巨大的画幅，瑰丽的色彩，堪称绝美。

那是在宋央十五岁的时候拍的。

湛蓝色的海水，粼粼的水底波光，很唯美的背景，照片中的少年就像是一尾人鱼，丝滑的犹如绸缎的黑色长发在水中漂浮，双眼微闭，不知是疲惫地要阖上眼，还是将要睁开。

那露出来的丁点眼眸，好似带着祈求和挣扎，仔细再看，又满满的绝望。

毫无疑问，这是一张极美，又富含饱满矛盾情绪的照片。

只是宋央看到脸色却不怎么好。

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他别提多遭罪了，宋央不喜欢海，远远看看，或者浅处走走，对他来说是浪漫的事，但是叫他去海里拍照——呵呵，说出来有点丢脸，他怕。

那种整个人浸泡在深水里的感觉，让他觉得窒息。

对于幽蓝的深海，内心总是有些惧怕的，那是对未知的恐惧。

宋央的思绪被照片拉开，反而忽视了房间里其他的东西。

在一张木制纹理的桌子上，放着各式各样的服装和配件。

宋央回神看过去时都惊呆了。

如果说过去的顾言追求的是压抑晦涩的情绪感，那么他现在准备的道具更多就是追求高级的欲。

宋央在桌上看到了一堆的锁链，手链脚链，还有带着长长链子的项圈，项圈上刻着一些繁琐古老的文字。

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有些抖。

顾言以为他害怕了。

其实宋央是可耻的兴奋了，这可是之前没有体验过的，宋央偏头去看顾言，睫毛微微颤了颤，明晃晃的灯光照在他嫩白的脸上，脆弱的姿态让人更加……

顾言把他的紧张尽收眼底，迈着长腿靠近，眼前人虽然害怕，却还是乖乖的，就好像一只吓得不敢动弹的小动物。

“乖乖的，”顾言拉着他的手，走向木桌，“不是答应要听哥哥的话吗？”

宋央被他拉着，胆怯到没有丝毫反抗的举动，一步一步走向更深的黑暗。

——

课间铃声刚响过，宋央趴在桌子上，没什么精神。

陈钿他们立马围了上来，赶走坐宋央前面还在做作业的男同学，陈钿面对他坐下，手撑在他桌子上看他，“体育课怎么也没劲？一起去打网球，怎么样？”

摇头，宋央眼睛偷摸去瞄隔着一个过道的童臻，“不想打，你们自己去吧。”

“看班长做什么？”陈钿敏锐地察觉他的视线，表情古怪，“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打个球还得去瞄他？”

他语气有些急切，他的小弟宋九看他表情不爽，立马开启嘲讽模式，“宋央，你可要擦亮眼睛，和这种卖唱的做朋友，可是会丢你哥哥的脸的。”

童臻是靠成绩进的这个私人贵族学校，陈钿本来就看不起他穷酸，知道他在酒吧驻唱后就更轻视他了。

身旁的几人听见这话都发出嗤笑声，陈钿不屑地扫了一眼漫不经心恍若未闻的班长。

宋央瞪了一眼宋九，皱紧了眉头，“说话别这么难听，班长他是我……朋友。”

宋九被不轻不重地瞪了一眼，表情却有些迷蒙，那一眼就好像一爪子挠在他心里。

陈钿拿胳膊撞了一下宋九，“居然班长也是朋友，那就一起打球呗，怎么样，央央？”

宋央被问的不耐烦，翻出一本国语练习，“你们自己去吧，我有个问题要问班长。”说完起身，示意宋九他们让路。

陈钿平淡地笑着点头，也跟着站起来，“行，那我们去了，你好好学习。”

等走出教室，陈钿立马变了脸，周围三三两两的学生看他臭着一张脸，也不敢触他霉头，纷纷绕着走。

“妈的，童臻那个家伙什么时候和央央这么熟了。”

“还不是之前在酒吧混熟了，当时宋央多喜欢听班长唱歌，你又不是不知道，”宋九畏惧地瞅一眼陈钿，“陈哥，你说，要是顾老板知道我们带宋央去那种地方，可怎么办？”

顾言的手段有多厉害，他们在家里长辈那里听得可不少。

“能怎么样？再说了，顾言还能找人天天跟着他不成？顾言又不是他亲哥，哪里会管那么宽？”

“也是，就是我亲哥也不见得会管我。”

陈钿突然停下，宋九疑惑，“怎么了？”

“我有东西忘拿了，你们先去吧。”他摆摆手，转头往教室走。

**

宋央拿着资料书，却坐在童臻身旁，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老老实实地穿着学校统一的校服，浓浓的学神气息扑面而来，宋央软趴趴地躺着，嘟嘟囔囔地抱怨，“好困啊，为什么学校的一天这么长。”

教室里已经没有几个人，童臻一把揉乱他的头发，叹了口气，“央央，是你上课没认真。”

“上国语课的时候你甚至睡着了。”

宋央呼出一口气，额前的碎发飘了飘，又落回了原处，遮住了眼帘，他懊恼地蹙眉，但是懒得动，童臻放下笔，动作自然的替他理了理头发。

“班长怎么知道我上国语课睡着了？”宋央偷笑，“你上课不认真，偷看我。”

偷看，他悄悄地窥探他不知道多久了，他就像是无知无觉的，警惕性极低的小动物。

甚至主动接近按耐住欲·望的野兽。

童臻深深地看他一眼，也不否认，“今天怎么又这么没精神？”

“还不是因为我哥，昨天晚上被他折腾死了。”

少年清亮的眼睛散发着不满，干净的似一汪清可见底的泉水。

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说出口的话有多么让人想入非非。

“折腾？”童臻低下头，眼里阴霾慢慢扩散。

“他昨天揪着我拍了一晚上的照片！我换衣服换链子都累死了，动作一个一个教了又纠正，烦死了，”宋央气得把资料书都揉皱了，嘴唇撅的能挂油瓶，“我哥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

童臻看着他可爱的小动作，轻声问他，“你哥哥很喜欢给你拍照吗？”

他看过顾言的一些作品，他拍摄过的人像只有宋央。

“嗯，我哥除了工作，最喜欢就是拍照吧，可是我不喜欢，拍照又累又无聊。”宋央做出一个夸张的嫌弃的表情。

“不喜欢为什么不拒绝？”

童臻不解，可是想到宋央和顾言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不解就变成了担心，虽然宋央是顾言名义上的弟弟，大家都传他在顾家的待遇还不错，但豪门那些事，哪能只看表面呢。

垂下眼帘，眼里的情绪看不分明，宋央弱弱地开口，“我怕惹哥哥不高兴。”

“他平时已经很忙很累了，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吧，我哥一压力大，就喜欢拍照。”

童臻看不得他苦恼的样子，他整理了一下桌面，拽着宋央的手腕，想拉他起来，“别不开心了，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我们学校有什么好地方？”宋央乖乖地跟着他，打了个哈欠。

可爱的冒泡。

童臻指尖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花，“带你去逃课，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