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会在这里?!
更诡异的是,他好像叫她......夫人?!
季音只感觉一口老血梗在了喉中。
天啊......这里是地狱吗?
季音疯狂地摇着脑袋,祈求自己能赶紧从这光怪陆离的噩梦中脱身!
可是再睁眼时,她却被对方轻轻抱在了怀中。
他心跳沉重的厉害,像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白清旭疯了——这是季音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在季音看来,白清旭绝对算得上是那种外热内冷之人——他对任何人都有心,但对任何人都不是真心。
否则当年,她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他欺骗,不知不觉间做了他那已故未婚妻的替身!
所以,他骨子里根本就是一个冷血到残忍的人。
对她,对他那已故的未婚妻,皆是如此。
因为没有人愿意当别人的替身,更没人愿意看着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在自己未婚夫面前做自己的替身。
而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懂得拥抱蕴含的力量?
更别说......还是拥抱她!
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他不仅没能分清她和他那未婚妻,反而变得更糊涂了?!
又或者说......这是什么新型偷袭方式?!
就在季音惊惧之际,对方脖颈上缠绵萦绕的红痕刺入了她的眼帘。
......
......
季音反手就是一掌打出!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这人绝对不可能是白清旭!!!
白清旭怎么可能会跟她睡觉?!不拿她的骨灰去卖钱就算是仁至义尽了好吗?!
这一掌她虽然下了死手,但季音心里清楚,如今她骤然复生,修为所剩无多,就算用了十成十的功力,恐怕对于白清旭来说,也不过是隔靴搔痒,无甚威慑。
可出乎季音的意料,白清旭竟被她这一掌震得轻咳起来,透过衣衫,甚至隐隐能瞧见大片血迹晕染其上。
......先不说她这一掌到底有没有攻击力,这伤口和鲜血怎么看也不像是内伤吧?!
奇怪了,昔年她最为得势之时,放眼整个天下,也就只有白清旭有资格与她一战。按道理来讲,在她被围剿身殒后,白清旭就应该无敌于天下才对。
究竟是谁能把他伤成这样?
“我说夫人......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白清旭似乎并未意识到伤口已然裂开,只见他唇角轻提,轻轻捉过她的手:“下次若再想打,为夫自己来,不劳夫人亲自动手。”
若说上辈子两人结下的梁子,最大的莫过于这“未婚妻替身”,故而季音哪里听得了这些,被他一口一个“夫人”叫得心惊肉跳,火气直冒:“......你发的什么疯?脑袋糊涂了是吗?!没完没了了是吗?!你未婚妻早就死透了,灰都没了!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谁!”
白清旭没有接话。
他望着季音,那双永远含笑的眸子此刻微微颤抖,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然后,他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瞬间,临死前的那个吻在季音脑中闪过。
她当时吻得很重——混着鲜血与眼泪,满怀愤恨与报复,她狠狠咬破了他的唇。
可此时此刻,白清旭的动作却很轻,带着彷徨促狭的小心翼翼,失而复得的分外珍稀,更多的是如泣如诉的万般渴求,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一切。
季音被他吻得浑身发软,胸口的红痕在这炽热缠绵的氛围下愈发刺眼,细碎的喘息声难以抑制地从喉间滑出,一下又一下冲击着她的心脏——她彻底被白清旭弄疯了。
......这是什么东西?
鬼尸仙居然被白清旭......强吻了?
秀眉紧蹙,季音挣扎开来,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
可白清旭仍旧没有躲,挨得干脆利落。
良久,他眸光微颤,轻笑一声:“昨晚折腾得久,夫人许是累了,早些休息吧。”
说罢,他敛眸,转身离开了屋内。
季音倚在床榻上,觉得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
所以当晚,在她洗劫了白清旭殿内所有值钱的东西后,转头便逃之夭夭——逃得比疯狗还快。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死而复生,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她的功力尚未完全恢复——也就是说,在没弄清楚白清旭是不是故意装病好趁机耍什么花招前,她没办法杀掉白清旭。
再跟这么一个脑袋犯浑的白清旭待下去,她恐怕不是被气死就是被吓死。
逃,非逃不可!
而且她得抓紧时间弄清楚,在她死的这几年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居然把白清旭逼疯到这般田地?!
白清旭的居所位于云天山巅,江湖传言不假,当年季音还不是鬼尸仙时,确实曾当过白清旭的亲传弟子,只是目的并非拜师学艺,而是盗取神器,并且像什么狐媚上位等谣言更是空穴来风——除非她像现在的白清旭一样吃错了药。
虽说她拜师的时间不长,但当时为了偷东西,这掌门居所可没少来,加之云天山巅弯绕小路本就不多,故而她就算闭着眼也能摸出下山的路。
可也许是死了几年的缘故,身体活了,脑子却还没转过弯来——她竟忘了云天山门前还有道秘法禁制!
云天派于五大正派中排行第二,尤擅幻术,玄乎其玄,此禁制便是源自这幻术法门,唯有云天派本门弟子可解。
若季音还是四年前的鬼尸仙,这种级别的禁制连开胃前菜都算不上,她动动手指就能让整个云天山往下沉三尺。
奈何眼下她只是具莫名复生的尸体,而且实话实说,当年她“拜师”白清旭的那段时间,确实算不上什么好学生——不该学的没学,该学的更没学,所以总而言之,她算是被彻底拦住了。
若是让世人知道,曾经不可一世的鬼尸仙,如今却被一道小小的禁制拦在这里,还不知道要怎么嘲笑她。
季音无奈长叹,一屁股坐在地上,懂得了一件事。
无论如何,让她复活的那人,一定是她的某位仇人,还是看她极为不顺眼的那种——否则怎么解释把她一个作古享福多年的人弄出来受罪?
“困死人了!干嘛非要半夜赶路啊?明天一早再出发不行吗?”
“不行,师父说了,此事迫在眉睫,咱们早去一步,便能多救一条无辜性命,别抱怨了,快跟上。”
“要我说,肯定是那人看错了!鬼尸仙都死了多久了,这世上怎么可能还会有凶尸存活?唉,估计又要白跑一趟咯。”
听得动静,季音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然后反手抹在了脸上。
若是被世人知道鬼尸仙死而复生,只怕届时又是一场避无可避的腥风血雨。
季音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得不承认,她已经没有上辈子那般为争一口气拼上性命的勇气了。
来人是一群看上去年纪极轻的少年,最大的不过十四五岁,最小的竟只有六七岁。
看来四年前的坟山大围剿,虽说铲除鬼尸仙的目的达成了,但五大正派的损失也是相当惨重——瞧瞧这群孩子就知道了,若非因为那些年纪较大的弟子都在此战中殒命,除奸平乱此等险事又岂会派些孩子去做?
不过季音只是上了年纪感慨两句罢了,至于愧疚忏悔......怎么可能?
他们要杀的人是她好吗?而且当年是他们主动找上门来的,只能说死有余辜,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这帮人死得越多越好。
而且,来人年纪小是件好事,这个年纪的人她骗着放心。
他们身上都穿着云天派那身被季音骂过显黑的素色校服,且看花式纹样,皆非普通外门弟子,年纪最小的那个甚至领口上还绣有团鹤纹。
倒不是季音眼尖——只是一模一样的衣裳,她也有一件。
云天派掌门亲传弟子才有资格穿的衣裳。
“不可大意。你我皆知和柳村是什么地方,那里会出现凶尸,绝非毫无可能。”
“什么意思?难道你也觉得鬼尸仙有法子复活自己?快别扯了,她要有这本事她早用了,而且第一个来杀的肯定就是咱们掌门!可我就是不明白,咱掌门为什么非要娶......”
“妄议掌门,多嘴多舌,罚抄门规五遍。”
“就是,钱念师弟还在呢,你能不能有点当师兄的样子!”
“......小孩儿静悄悄,必定在作妖,我要是你,就会赶紧检查一下自己的钱袋还在不在。”
“你怎么能这样诬陷钱师......诶?我的钱袋呢?!”
......和柳村?
季音敏锐捕捉到了谈话中的关键信息。
世人皆知,这村子是个荒村,更是个诡村。
因为只要是被女魔头鬼尸仙杀掉的人,都会被扔在这里,等着成为她麾下千万凶尸大军的其中之一。
不过若是季音没记错,当年她被围剿身殒时,和柳村就应该已经烧没了才对,怎得这会儿又冒出来了?还出现了凶尸?
人会诈尸,难道村子也会诈村不成?
也许是有过当过街老鼠的经历,眼下虽说骤然复生,季音还是立马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对面的人就先一步找上了她的麻烦。
“大家小心!前面有个女疯子!”
话音未落,齐刷刷的拔剑声响起,季音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女疯子?
季音看了看自己因为逃跑散乱的头发,又想起了自己往脸上抹的那两把灰。
......算了,说得也没错。
“嘿嘿,几位小兄弟,别拔剑嘛,我不是疯子。”季音边笑边凑了过去,吓得那群小少年连连后退:“你......你别过来,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季音连忙高举双手:“好好好,我不动,我不动还不行?”
许是见她孤身一人,并且态度诚恳,几个小少年对视一圈,放下了几分戒备。
紧接着,年纪最长的那个上前一步,虽然脸上的敌意有所收敛,但手中的长剑却依旧紧握:“在下江衍,乃天玑长老座下弟子,排行第四,不知姑娘是什么人?又为何会在深夜时分出现在云天山?”
天玑长老?魏奚泽的弟子?
季音了然。
云天派除了掌门白清旭,另有天玑,天璇两位长老协助他管理云天内务,而天玑长老魏奚泽,确然算得上为数不多的对鬼尸仙友善之人。
毕竟当年在所有的正派修士都叫她“贱女人”“臭婊子”时,也就只有魏奚泽会称她一声“季音姑娘”。
“实不相瞒,我叫......呃,翠花,是从和柳村附近逃难来的!”季音两眼一转,开始胡扯:“听几位小兄弟所言,可是要去和柳村歼灭凶尸?哎呀,几位当真是少年英雄啊!这样,不如由我带路,让我也为此等正义之举出一份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