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是相似的家境,相似的地位,以及在商场上不占优势的性别,除开西园寺雅美子和牛岛茉莉拐得三路十八弯的亲缘关系,两人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连结婚的对象,这两位虽性格不同但都是家族下一任掌权者的女性,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招男性入赘,保留姓氏的血脉。
牛岛爸爸就是茉莉精挑细选的丈夫,一位相当厉害的职业排球运动员。
确实,能让牛岛下任家主看上的运动员,出色的能力也只是基础罢了。
但是,出生并不如牛岛家显赫的牛岛爸爸,在入赘后,逐渐变得不快乐。
这样煊赫古老的日式家族,各种不成文的规矩和教条,像是紧紧箍住老虎的锁链,越是挣扎越是鲜血淋漓。他嘶吼,沾着血液咆哮,却不能改善冷漠的境遇。
于是,他决定离开。
在若利尚且年幼之时。
牛岛若利知道你在担心他。
没有人能怀疑你眼中深切的紧张与心疼。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泡在了猫咪堆里,咪咪喵喵的小猫咪用毛乎乎的腹部想把他保护起来。
他真的很不善言辞啊,所以只能在嘴角勾起小小的弧度,连语调都变得轻柔:“不必担心我。”
“爸爸在这里过得并不开心。”
牛岛若利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他在感受肌群收缩扩张带来的力量感。
作为主攻手,力量给他带来了不可匹敌的心安。
如同你在他身边一样。
即使不说话,只是存在,他就安心。
“只要我一直打排球,小学,国中,高中——”
他的声音没有变声期后的低沉浑厚,但是平铺直述的冷静和认真至始至终都在他的声音里随处可见。
牛岛若利从来都是格外认真的人。当他以万分自己的认真来对待认定的事情时,却显出了执着到阴暗偏执的情态,犹如年幼自己给自己立下的誓言。
“从县走到全国,总有一天,爸爸会见到我。”
见到他。
见到他的儿子,在他所热爱的排球事业上有不输于他的天赋和努力。
也爱着他爱的排球。
你怔怔地看着牛岛若利,似乎看见了血肉皮囊下璀璨灼热的灵魂。
“哇,若利哥,好帅气的发言!”
你也握紧了拳头,“那我们一起拿下全国第一!”
“走,若利哥,我们出去打排球!”
牛岛若利点头,飞快跟了上来。
一个人练习排球,最多是练习垫球,发球等不需要传递的训练项目。
在牛岛爸爸没有离开之前,一直是这位运动员父亲和儿子进行训练。
小牛岛目不转睛盯着排球时,这位爸爸总是那么骄傲地注视着儿子的身影。正是因为自己曾身处赛场,所以才明白这孩子未来一定有一天,会登临他这个父亲所企及不了高度。
但是在牛岛爸爸离开之后,牛岛若利只是沉默地一个人继续在那个院子里练习。没有接受牛岛妈妈专门给他请训练搭档的建议,也没有同意牛岛宅内任何一个人的陪训请求。
他不知道如何表达,所以只是沉默。
但是,此时,就在扎起红卷毛的,拥有和沉默的牛岛几分血缘关系证明的棕绿瞳的,抱着他平时常用的那个黄蓝排球的,肉乎乎的白嫩双颊带着运动过后红扑扑的可爱红晕弥生,甜滋滋笑起来,大声夸他“若利哥!你力气是不是又变大了!好厉害!”的时候。
他急促地呼吸了一下。
——他并不是想要总是沉默的。
比如就在此刻,他迫切需要表达。他想要让他唯一要好的玩伴,他可爱的妹妹,他的弥生明白——
你这个时候能来到我身边。
对我来说,
真是太好了。
“我可以教你。”
牛岛若利:……
牛岛若利在原地蹲下了。
你看着牛岛若利面色阴沉地憋出了这句话后,脸色变得更阴沉灰暗。
你:???答应我正确用脸好吗?好的。
多稀罕啊,谁还能强迫牛岛若利干他不想做的事情。所以,和这种不太会说话的人——这里的不太会说话不仅指牛岛若利这种话少的,还指某些说话不中听的(指指点点.JPG)——不能看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要做什么。
你:喜!弥生大人已然成为牛岛若利的挚友!
你抱着排球乐颠颠儿跑到还在自闭的牛岛若利身边,好奇:“诶,若利哥,你蹲下干嘛?”
牛岛若利捂着脸,沉默震耳欲聋。
你恍然大悟:“是那个吧!”
你把排球一扔,啪一下又跳到了牛岛若利初现宽厚的背上。两个热烘烘的身体隔着衣服贴在一起,你抱着若利的脖子笃定道:“若利哥想要背背我!”
倘若佐久早圣臣在这里,他一定撕也要把你从牛岛若利背上撕下来。
刚刚运动完,机体过热,完全就是给细菌提供了滋生的环境,你竟然还敢接触另外一个细菌培养皿?
嗯,绝对是因为你的健康着想,绝对没有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但是别说佐久早,古森元也都不会出现在宫城的牛岛宅。
你:“若利哥,你看起来好热。”
牛岛若利:……
可怜的小牛岛冒着热气,沉默地背起了你。
他身形甚至比一般初中生还要高大,哪怕你因为打拳和打排球不断训练体重不轻,在他的背上,好像依旧算不上什么负担。
日式的小院里,小少年面无表情背着人沿着廊下走,坚定的眼神直视前方,却微微塌下肩膀让背上的小姑娘趴地更舒服些。
你下巴搁在面前的肩膀上:“若利哥,你有感受到我结实的肌肉吗?”
你歪头,刚好和微微转头看你的牛岛若利四目相对。
盯———
牛岛若利若无其事地又把头转回去。
“嗯。”
他的手安分且有礼貌地托着你的大腿,一接触便感知到你大腿上脂肪含量比一般人都要低。
作为女生,激素分泌水平和男性不同,想要练出肌肉要付出更多的汗水和努力。
“弥生。”
牛岛若利似乎是微微侧了头想说什么,你感觉他的侧脸朝你靠近了几分。皮肤和皮肤的绒毛相互接触的亲昵感让你忍不住又朝他的方向挪了挪脑袋。
你:“贴贴!”
热乎乎的脸颊挨蹭在一起,你跟小猫一样闭着眼睛蹭蹭。
牛岛若利再次闭嘴冒着蒸汽,闷不吭声地背着你走。
“对了,若利哥你想说什么来着?”
你忽然想起来刚刚若利哥好像要开口说话,于是停下猫猫蹭蹭,开口询问。
牛岛若利沉默了好几秒,才开口:“身体健康是最重要的。一个合格的排球选手,至少要懂得爱惜她的身体。”
日语里,男生女生的自称不同,他和她都代称也不同。
你都不用多想,牛岛若利绝对是在点你。
“好啦,好啦,我知道之前太急功近利了。妈妈酱已经和我聊过了。”
你软趴趴地伏在牛岛若利的背上,宫城的风很凉爽,你被吹得微醺惬意地眯眼。
“妈妈酱和我说你还专门给她打过电话。哇,若利哥你平时话都很少的,你怎么跟妈妈酱说这件事的呀?”
“直说。”
牛岛若利背着你走路的步伐平稳匀速,你从他的脊背能够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沉闷共鸣。
“我告诉雅美子阿姨,要多关注你的想法。”
你觉得眼睛栓栓的,飞速眨了两下眼睛,想让泪水憋回去。
“对不起。”
“那段时间让你们担心了。”
“我很抱歉。”
牛岛若利更是一长段的沉默。最后只是说:“不必向我道歉。”
“弥生,你做的很好。”
这是他一直想告诉她的回答。
弥生,你一直都很好。
许多年后,这天宫城的挚友背背环节都被你放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时,牛岛若利依旧能够回忆起那天的情景。
天空蓝如水洗,万里无云,蓝宝石一样旷远静谧。小小的弥生擅自跳到了他的背上,让他背着不停在院子里走。
因为是妹妹,是弥生,所以可以陪她玩。
排球训练会在之后补回来的。
他这样对自己说。
所以,没有沉默地拒绝。
走啊,走啊。走到你在某一刻忽然睡去。
他还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把背上小小的红卷毛的豹咪送回房间。
他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感受过时间在他和弥生之间的刻磨划痕。
因为在看不见彼此的时间里,大家都在咬牙切齿拼尽全力地向上生长。
无论多久没有见面,只需要你的一个拥抱。两颗心如此贴近之时,即使是沉默的牛岛也能感受到了你的始终不变。
你:“所以这就是每次见面,你都站在我面前一言不发,死死盯着我的原因吗?”
不可置信。
你一直以为是“兄弟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说尽这些年你的委屈和沧桑变化”的前奏。你很长时间都会看到牛岛若利就在心里唱这首歌。
没想到,若利哥浓眉大眼,竟然心思如此细腻。
牛岛若利看着你不可置信的炸毛样子,抬手拍了拍妹妹的红卷毛。
嗯,手感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好。
你:“你在笑!你是不是从很早就想摸我头发?”
牛岛若利面不改色且诚实:“嗯。”
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逼问:“什么时候?我记得小时候你从来没有摸过我头发的。”
“第一次见面。”
牛岛若利直白补充:“而且,每一次见面,都想。”
你:“但是你之前从来不会摸。”
牛岛若利:“嗯”
他又抬手揉了揉已然是大型成年猫科捕食者的红卷毛脑袋:“问就是非常后悔。”
后悔,没有早点摸到妹妹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