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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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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很难过却又不是那般难过的梦般,在那个梦中,皇兄的眼神是那般的冷漠,高居明堂俯视着我。

还有在我风骤雨疾零落苦海的半生里,始终缠绕在鼻尖的肉汤味和血腥味。

是无数声凄厉的鬼魅尖啸,这一次我终于在其间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不要!不要!蛮蛮会很努力……不要吃我……不要……”

梦中的我犹如一条试图在地上游动的鱼,浑身湿透,将将窒息。

“萧京云?萧京云!”有人在喊一个名字。

萧京云?

萧景云是谁?是谁……

我重重的喘息着却惊觉自己难以呼吸,在濒死的恐惧里被人抱在了怀中,她握住了我不断痉挛的手,温和的压制着我疯狂的挣扎。

我逐渐被抽干了力气,但仍仿佛又人扼着我的脖颈叫我无法呼吸。

我不受控的双手抓着自己的脖颈胸膛,便是此时有一双手掌拢在了我的鼻翼前,给我留了一点呼吸的余地。

“萧京云?萧京云!萧……蛮蛮,蛮蛮,”她轻轻抚摸着我的脖颈,双臂稳稳的抱着我,“呼吸。”

我仿佛得救一般,轻轻的靠在他的手旁,拼命的吸了一口气。

“萧……京云,是谁?”我沙哑的问道,睁开眼时眼前还是模糊一片,许久后方适应了黑暗,感觉自己被人抱在膝上,身处在马车之中。

又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抱着我的人应是陈不雪。

陈不雪沉默了好一会儿,道:“蛮蛮。”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识的询问,竟是她唤我名讳之时。我拢着身上的狐绒,蓦然惊觉五指、掌心连着腕骨剧痛,就着微弱的光,便发觉自己这三处的伤口都在流血。

陈不雪握着我的手臂阻拦我挣扎,低笑了一声,掌心溜出一把匕首。

我不禁畏缩,挣扎着后退,却被她抬腿压在了身下,只能厉喝道:“你要做什么?”

“臣做什么?”陈不雪在我凝固的伤口上毫不留情的划下一刀,我痛的呜咽,却不愿示弱。

陈不雪道:“情药与剧毒一并,殿下为了臣的命,自己竟是不要命的。”

话音刚落,她的拇指便挤压在我的伤口上,伤上具是黑褐色的血水,我浑身战栗,手脚并用的极力挣扎,却始终拗不过她的劲。

“萧京云,我若不是有心留你一命,你看你能活到几时!”陈不雪被我闹得动怒,抬手压着我的脖颈。

我尤不知死活:“那你杀了我,你若杀我,便给我陪葬。”只要能够拖死她,我总是不惧的。

陈不雪冷笑数声,五指抚上了我的面,十分轻柔的摸着我的眉眼:“您知道人皮面具吗?殿下,可别这般天真了。臣要杀你,这世间便不会有人知道您死了。放心,您这一身雪肤,臣亦不会浪费的。”

我仓皇的望着她,却看不清她的神情,马蹄声响在寂静的车中,无声的拉扯着我,我听见自己说:“陈不雪……”

我不能死……至少不能自己就这么死了……

陈不雪道:“还不服软吗?”

“别杀我。”我喃喃道。

此刻我竟一点痛都不觉得,周身麻木,一身皮囊冷苍,一副骨骸凄清,咬着唇无声的看着她。

陈不雪俯视着我,道:“一个没有权势的公主,您的猖狂不过是喂给自己的毒药罢了。”

她见我伤口上流出正常颜色的血便撂了刀,从一旁取出了药倒在伤上。

我带的那味毒药极烈,沾手便有危险,看来毒杀她,已是失败。

我胸腔颤动,急促的呼吸着,许久后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角道:“送本宫回公主府。”

陈不雪道:“殿下难道连说句软话都不会吗?”

“你还是不想杀本宫的。”我定着心神,“你只是可以杀本宫。”

我毕竟是当今天子无比受宠的胞妹。

“还是聪明的,”陈不雪垂头轻吻我,道,“别再越界了,或许杀了你后患无穷,我亦不是个怕麻烦的人。”

她这般同我亲吻,恍惚间我竟有几分错乱,以为陈不雪与我是对深情厚谊的情人。

我嘲道:“我不会再不自量力了,但是陈不雪……”

我杀心不改,我的刀口剑锋誓要斩你。

我匆匆掩住话端,只扯了扯唇角,垂眼亦不再说了。

陈不雪沉默了,许久叹道:“我知你心桀骜难驯,可身心总归有一个会屈服。虽不知你为何执意要杀我,但是萧京云,熬鹰一道,我颇有经验。”

“你且来试试,能不能杀了我,只一点,今日这种蠢办法,别再用了。”

“怎么?”我嘲道,“怕我死了?”

陈不雪没有作答,我不禁失笑,怀疑当年到底是我一意孤行将她逼上手,还是她有意纵容下的一场你情我愿。

往事凿凿,我深陷期间,手掌落在了手臂那块疤上,道:“陈不雪,原来你待我有意。”

陈不雪罕见的偏头露出了沉思,她垂眸看着我,眸光中流露着怀疑,随后不再看我。

“殿下,情爱有多么凉薄,您心中未必不知吧。臣钟情牡丹,却未必愿意做个风流鬼。此心割舍,易。”

“是啊。”我自嘲道,前世我赴死之时,果然没有看错她的惊慌失措,“这场局,从来是我死,你活……”

陈不雪没有再答话 我却感觉她抱着我肩的手越发收紧,仿佛要捏碎我的骨头一般。

我吃痛的拍了拍他的手,她方缓缓卸力。

“陈不雪,告诉我你父兄是怎么死的。”我忽然开口问道,“你曾说过会告知我。”

陈不雪没有答我,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后,车外传来人声,她手臂很用力的锢在我的肩上,敲了敲车壁道:“长公主府。”

车又动了起来。

“宣宁元年,陛下起事,边境不稳。我父兄披甲上战场,战死于匈奴王帐前。”

她如此平淡的说着这件事,我仰头看着她,很久后笑了,低声道:“你背诺了。”

陈不雪在骗我,或说又没有骗我。我到底是了解她的,走时她提起父兄的语气远不似今日这般。

她分明清楚怎样可以骗过我,却还是这般平铺直叙说与我,让我一眼瞧出欺瞒。

前世也好今生也罢,陈不雪封扶光将军一战,玉门关她定然是见了什么人,听了什么事情。

我忽然惊觉,我竟在为她开脱,竟想要只是阻她不再想杀她,我明明该知道,杀了她是最一了百了的办法。

陈不雪此时有没有反心于我何干,我绝不能拿皇兄的命赌这个万一。

我们都没有再说话,马车停在了长公主府门口,我裹着狐绒被要下马车,折玉已在府门口等了很久。

“殿下,”陈不雪看着,忽然面露微笑,那笑容透着残忍与刻薄,她道,“沈知去年十二月离鄢后,于京郊北湖投湖自尽。”

我回头看着陈不雪一眼,在她的瞳仁中清晰的看见自己一点一点发抖,冷汗自额间冒出,面色愈发苍白,无可抑的恐惧流露在我的面上。

陈不雪抬眸看着我,道:“殿下,不是从来不把人放心上吗?”

她这一声恍惚与当年兵入鄢都时重合。

我几乎逃一般转身就往公主府里走。

折玉慌忙的为我披着披风,见我神情不对赶忙搀扶着我,道:“殿下!您手怎这样的凉!”

我将她的手挥开,独自微弓着身子跑向了香山不闻,富丽堂皇的金屋外无数宫人笑着引灯,他们望着我,躬身行礼。

我无力的跌落在香山不闻,看着香山不闻绘着四时之花的内墙,只觉自己已然被一头猛兽吞食,在四方的门框里,望着黑洞洞的外面。

沈知没有活过宣宁三年。为什么?当年他亦是这个时间点死去的,可是我……我见到他时他并无向死之心。

一定是……有人害他!是谁?陈不雪吗?若她有谋反之心,沈知便是我皇兄的一大把柄,她不会要他性命。

到底是谁?

宣宁四年我与陈不雪的床榻之欢为人撞破,只是前世是我下的药引她来,今生我不曾做过,却还是发生了。只是这一回,不曾被人撞破与宫宴上。

可事情到底是发生了……

不知为何,我心中有种巨大的恐慌,叫我难以嘶吼出声,却残留无比深邃的恐惧。

陈不雪的执念是她父兄,偏偏在她松口要告知我之际,去了玉门关回来,便变了。

前世,陈不雪待我的态度微妙转变似乎也是玉门关后……

我近乎不可置信的想到一个……

难道前世我与陈不雪这场蓄意的情事中,除了皇兄,棋局之上还有别人?我一直,在做别人的刀?

命运竟是如此莫测,我避之惶恐的一切,最终还是被拨回了原样。

前行的巨大车轮之下,背后不只有一个推手。

我忽然无比恐惧,只因我无比清醒,前世我那样的结局,陈不雪一步步走上谋反一路,也许并不只是我与陈不雪之间的事情。

何人对陈不雪说了她父兄的事情?

何人杀了沈知?

深宫之中何人留了那间屋子,点着的情香混了春药的酒?

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这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巨大的惶恐,几乎当即将我扼杀。沈知的面庞始终在我眼前闪过,最终慢慢定格在了那个雨中温和的模样。

前世陈不雪向我冲来,面上的悔恨,她无数次回头看向我,深埋眼底的痛苦……

到底是什么?真相是什么?她父兄如何死的,谁是背后的推手?

我握紧了拳头。

如若有一日我将要死了,那必然只能是自寻死路。

泥潭中受尽磋磨的数十年我都熬了过来,那个荒村里的萧蛮蛮用旧日筋骨走到萧京云。

其实我骨子里大抵与兄长很像,我们皆是天生反骨,此生,绝不曾屈于命运。

我绝不肯认这个结局,我要做个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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