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方芜闲着无事,看那账本居然也觉得有些意思,便三不五时的找赫舍里请教,也学会了不少。
许是亲妈眼,赫舍里感叹自己生的女儿真是个小智多星,这么快就学会看账本了。
甚至有些自己没发现的错处,都被方芜这个初学者揪了出来。
赫舍里一高兴,就说要带她去逛街,奖励她这么勤勉好学,进步神速。
正巧这日赫舍里得了闲,便带着方芜去粮油铺面瞧瞧,再逛街采买些东西。
刚下马车,方芜就瞧见了对面不远处有家匾额显眼的铺面——锦禾居。
再一瞧自家这灰扑扑不打眼的小铺子,名字也不起眼,一块棕红色的木牌匾写着——稻田舍。
虽然说这凡事不能只看外表,但要是本身经营不好,也舍不得拿出那么多银钱来装饰外表。
许是察觉到女儿心里想些什么,赫舍里道:“这不过是为娘手里不起眼的一间铺面,先给玉儿瞧着练练手,等熟悉了这一应流转,娘再给玉儿拨几家更好的铺面。”
方芜自然不会说不好,只是回:“额娘的东西哪有不好的,女儿不过是看那家铺子里的客人眼熟,才没有羡慕的意思。”
赫舍里氏只当是小孩子哄人,没再追问眼熟的是谁,牵着方芜进了店门。
掌柜的昨日就接到消息,说主家今天会来视察,特意早早就到了店里。
不光是把卫生都清洁了一遍,还把各类货品摆放都重新归置,不足的也都补齐,所以看起来虽然没什么客人,但也没有萧条凄凉的氛围。
除了掌柜,店里还有两个伙计,方芜仔细看过账本上的开支,这间铺子每年的盈余,勉强够支付他们三人的薪水。
从经济收益的角度,其实这个地理位置的铺面,随便经营些其它的都能盈利,不知道为什么在盈亏勉强平衡的情况下,还坚持开着……
方芜哪里知道,在京城做生意,只卖些“普货”做普通百姓的生意,是赚不到钱的。
若不是这地契是赫舍里自己的,至少还得赔一份儿店铺租金进去。
反过来说,若是赫舍里不自己经营,把这间地段上好的铺面租赁出去,还能赚一份租金银钱。
可林如海却说,这粮油铺子不赚钱,是造福民生的一件善事,左右自家也不缺钱,亏一点也无妨。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对于此事,赫舍里也表示赞成,所以这铺子便开到了现在,用来给女儿练手。
货架上的品类算是丰富,但都是常见的低等糙米杂粮,卖不上什么价钱,即便每天店里的生意火爆,存货都卖光了,月底算一算总账,实际也盈余不了多少利润。
反观对面的锦禾铺,这些不上台面的糙米杂粮在他们店里,根本没有一席之地。
货架上最普通的都是一二两银子起步的胭脂米,像碧梗米这类米中“奢侈品”,也还算不上最贵的。
虽然铺子里客人看起来也不是很多,但每日早上往外送的订单一马车都拉不下,专做皇室宗亲的生意。
掌柜的眼红那生意火热,不是没和赫舍里建议过,让林大人也找找路子,进些高价米来卖。
但被她直接拒绝,且毫无商议余地。
看似随意打量的方芜,已经悄然将店里的品类和每种粮食的价格都记在了心里。
看到货架上的豆子,她忽然想起,自己空间里那片土豆即将成熟……
就在方芜心中暗想,要怎样用瞒天过海两头骗的招数,把空间里的土豆悄悄运到稻香舍售卖的时候,府上来了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还指名要见方芜。
“太皇太后让我顺路来看看,她的花种现在如何了。”
是苏麻拉姑的声音,但这次不只是她一个人,她身旁还站了个锦衣少年。林如海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谁。
苏麻拉姑这么说,却也不解释身边的这位便衣皇帝是来做甚,偏也没人敢问。
林如海心里没底,揣了只兔子似的,恭敬行礼,一边命下人去请女儿到前厅来。
“不必,只需告知你们姑娘,有客到府,奉太皇太后的命,来瞧瞧寄养给她的花种如何了。”
这是要亲自去方芜的院落查看的意思。
林如海当然不会放心女儿自己应对,便让丫鬟先去告知,自己则随在苏麻拉姑和便衣小皇帝之后。
为给方芜一些准备时间,是以一行人绕了些路慢悠悠过去。
虽从赫舍里府邸搬了出来,但在这处新的二进宅子里,林如海给女儿单独辟出的院子依旧叫潇湘馆。
从前厅至潇湘馆本有一条直路最快,现下林如海引着玄烨和苏麻拉姑走自家的小园子里绕了一圈。
这座小宅虽比不得皇宫的富丽堂皇,但也称得上是雅致秀美。
其中的园子虽小,但假山秀丽,曲水蜿蜒秀丽,一草一木随不尽是名贵奇花,却也皆是一派生机勃勃。
“林大人这府中的草木,倒比御花园里的有趣。”玄烨在一株带有锯齿状针刺叶片的不知名植物前略微顿步。
林如海也捎带瞧了一眼,恭敬回道:“下官因官职之责常在乡野之地奔走,有时在山坳野地遇着些古怪草卉,便随手带回一二,恰好小女钟爱侍弄这些取乐,哄她一笑罢了。”
玄烨听了此番解释,略微点头,心底暗想:果然,朕倒是没猜错。
方芜接到丫鬟禀告的时候,刚巧在自己院子里给小花圃浇水。
虽然惊讶,但她没把这事看得多重要,也没有重新隆重妆扮,只是略微整理仪表不至于御前失礼,很快便收拾好了。
林如海领着人到潇湘馆门前,方芜恰巧刚立身在门口准备迎接,两方倒是接洽的刚好。
玄烨一眼就瞧见他心心念念的人,温婉立在他眼前,朝他乖巧行礼,忽觉像是寒冬天投身于暖房般熨帖,心情大好,唇角也不由自主勾起一抹弧度。
苏麻拉姑自是没错过玄烨脸上的表情,心下了然,微微一笑。
不只是她,林如海也一直注意着小皇帝的表情神态,他不仅是过来人,还是女方当事人的父亲。
这小子这般模样,他一下就明白今日这场微服私访的意思了……
林如海心下一凛,却到底是碍于身份,不能当场送客,还得按下脾气恭敬侍候。
同时暗自琢磨,自己的宝贝女儿,到底是怎么被盯上的呢?
方芜倒是没想那么多,只当是太皇太后派人监工来了,心里还有些庆幸,还好没把那棵种子扔在空间里,否则现下可是麻烦许多。
至于突然多出来的少年玄烨,她只当是宫里无聊,又顺带偷溜出来玩的吧?
见完礼,方芜就想领着看一下,看完闲聊两句散了完事儿。
谁知苏麻拉姑上来却并不顺着方芜的话,马上去瞧她要看的东西,反而道:“老身真是老了,适才被林大人领着逛了会园子,竟觉着腿脚乏力,口干舌燥。”
听弦声当知雅意,客人都这样说了,主家自然不能怠慢。
林如海只得赶紧吩咐人沏茶准备,邀请二人进潇湘馆的偏房雅间小坐。
心底却暗自腹诽:刚进府时他便叫下人沏茶,邀二位进正厅小坐,让女儿带着东西到前厅来,却被拒绝。现下到了潇湘馆竟是要喝茶歇脚了?
他这小官的小宅院,就算绕府一圈也不过一盏茶时间,苏麻拉姑不过才将将四十出头,小皇帝正当年轻力壮,哪里才走几步就力乏口燥了?
这下林如海更是确认,二人这趟绝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