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位嬷嬷上前行礼后，将那袋子口展开，太医上前查看，回禀道：“布袋中的回阳草，确是和太皇太后所服药渣中混入的异物很相似。”
“可使患有喉部炎症的病人诱发高热，长期使用会导致意识不清，困顿浑噩，进而引发痴症。”
“何处搜到的？”玄烨大声叱问那嬷嬷。
嬷嬷被吓得即刻跪地，颤抖道：“回皇上，是在葳蕤轩……后院墙角处里挖出来的。”
得，屁股才刚坐热乎呢。
方芜自觉跪地走剧情——大喊冤枉，这事绝对不是自己做的，自己没有害太皇太后的理由啊。
玄烨从上座起身，走到方芜身前，捏住她下巴，盯着她眼睛道：“你说不是自己做的，如何证明？”
布木布泰从小陪伴他长大，悉心教导，在玄烨心里的地位自然不是方芜能比拟的，不怪他因此发怒。
方芜被强制看着玄烨的眼睛，两厢对峙之间，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自己确实拿不出证据，左思右想，甚至连个嫌疑人都猜不出来。
都说害人者都有利益动机，可方芜自认自己进宫以来一直扮演咸鱼小透明，并不得宠，自然不可能抢了谁的恩宠。
要说平日里四处招摇，无意间得罪了谁？
这更不可能，她每日除了来慈宁宫打个卡，就猫在自己屋子里坐牢，连御花园都没逛过，何来招摇？
方芜用余光将在座的妃嫔扫了一圈，除了皇后，其余妃子她真的一个不熟。靠着每天请安打卡的机会，勉强能将脸和封号对上，实在是想不出谁会对她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而且她们几乎都没机会接触到太皇太后的药……
好像真是她这个每日进出慈宁宫的更方便下手?
见方芜半天说不出个一二三，玄烨松开她的脸，一脸失望的神色，看了她一眼，起身坐回上位。
拿不出证据，眼瞧着这罪名就要落实。
方芜自己都打算破罐子破摔了，这事只要不连累家人，反正出不了宫，在哪坐牢不是坐呢？
就在方芜心灰意冷，觉得自己肯定在劫难逃的时候，皇后忽然起身，跪在她身旁，为她求情：
“圣上明察，臣妾以为——蓁嫔并无害太皇太后的动机，再者只凭这一物件就定罪，也未免有些草率。”
见玄烨并未打断，宝钗继续道：“这草药就算是蓁嫔所下，她又是从何获取的？”
“据臣妾所知，妃嫔进宫都有搜身，不可能随意将不明物品带入宫中。若真有疏漏，此时不查明改漏，日后怕是更有祸患。”
满座皆沉默，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这烫手山芋别人扔都来不及，在场的妃嫔全想不通，皇后为什么会接？
其实也不是没人怀疑蓁嫔是冤枉的，但哪又怎样？
事不关己当然要高高挂起，虽说她看起来不得宠，但总归占了一个位置，少一个，就能空出来一个。
能独居一宫，有多少妃嫔暗地里垂涎，谁知道呢？
大家都在作壁上观，本以为蓁嫔这次是铁定要受罚了，谁知皇后会突然为她出头?
宝钗看玄烨迟迟不表态，主动请缨道：“不若让臣妾来查，查清楚了再定罪也不迟。”
众人见皇后如此情真意切，不由暗自在心中猜测纷纷，难道皇后真和蓁嫔如此要好？
平日也没瞧见她们走动啊？
或是皇后在彰显自己的能力？借此事突出自己治理六宫的手腕？
这个可能性倒是更大……
不外乎众妃嫔揣测纷纷，玄烨也挺讶异，他也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一向端庄稳重的皇后，今日怎么要主动掺和这件事里。
但他思量片刻，还是准了，命皇后监察此事。
至于蓁嫔，先禁足葳蕤轩。
方芜被押送回葳蕤轩，继续坐牢。
这次是真正意义上的坐牢了，半步门都出不得，门口还守着俩带刀侍卫。
不过伙食倒还没变，一如既往的油腻大锅饭……
好在雪雁有远见，深秋省了些炭火，如今倒是勉强够用。
就这样待了一整个冬天，春柳刚露芽的一个早晨，带刀侍卫突然消失了，皇后来访。
彼时方芜还窝在被窝里，一来是反正禁足也不用请安打卡，何必早起受罪？
二来也是为了可以多省些炭火。
听见皇后造访，方芜以早八冲刺的速度爬起，简略梳洗了一番见客。
“妹妹快起身。”宝钗将方芜亲自扶起。
两人落座后，宝钗先致歉道：“都是姐姐的不好，让妹妹多禁足了这些时日。”
方芜自然是不敢接，只道哪有的事，还得多谢她相救。
“昨日我已禀明皇上，此事已明了，与妹妹毫无干系。为平妹妹冤屈，皇上和太皇太后还赏赐了这些弥补妹妹。”
宝钗拍了拍方芜的手，安抚道。
一边命人将赏赐呈上来。
方芜倒没在意那些赏赐，只是追问：“可否请皇后告知，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
宝钗解释道：“那药渣是慈宁宫的一位太监丢弃在葳蕤轩后院的墙根下，为的就是嫁祸给他人，妹妹此番，纯属是无妄之灾。”
得，合着是她倒霉被抽中当替死鬼。
方芜暗叹一口气，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原来这就是咸鱼和锦鲤的区别。
“那位太监又是为何要如此呢？”
“也是一桩乌龙案，那太监说自己是为了受人钱财，送出宫给家中重病的妹妹治病。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等不及便冒险将这笔金银送出宫外，才露出马脚。”
宝钗说了这一长串，觉着有些口干，端起桌上的茶浅酌两口。
这茶一入口，宝钗眉头微蹙，只觉这茶过于苦涩且有些冷凉，不知是哪年的陈年劣茶。
她转念回神，咽了茶水，一边打量了还在沉思的方芜一眼，继续说了下去。
“这授予他金银的，正是给太皇太后开治病药方子的夏御医。”知道方芜在想什么，宝钗也没卖关子，直接解密道。
合着这是一场医生开错药，想着毁“尸”灭迹掩盖事实，顺便拉个替罪羊脱罪呢。
那夏御医一时糊涂给太皇太后的药方开错了一味药，太皇太后服用了好几次，导致病情久治未愈还加重了，他自己害怕怪罪，便想着销毁证据嫁祸他人。
先是花钱买通了同事，又或是威逼利诱让其帮忙打掩护，再花钱买通煎药太监销毁药渣，还故意在一处宫廷角落丢下“证据”。
算计好万一事发，就顺势栽赃给他人替自己脱罪，真是好一手偷梁换柱。
“如今真相大白，妹妹也别太往心中去，好好养着身体，圣上说了，下个月去近郊的上林围场春游，随行妃嫔中定有妹妹。”宝钗放下茶盏，安慰道。
这宫里还有什么，能比得上亲近皇帝的机会呢？
此等好事掉在哪个妃嫔头上，怕是都会喜笑颜开罢？
宝钗说完此话，细细看着方芜的反应。
方芜只好装出一副欢喜模样，嘴上还得谢恩。
宝钗看方芜如此表现，心下了然，又说了些安慰的话，还问她脸上的淤青可好了没有，若有需要她现在就宣来太医瞧一瞧云云。
方芜赶紧拒绝。
笑话，她现在对太医的都有阴影了，哪里还敢轻易见太医?
何况她自愈能力良好，确实没什么大碍。
见她拒绝的干脆，且瞧着是没什么痕迹的样子，宝钗也就没再勉强，事情都交代完毕，便摆驾回去了。
送走宝钗后，方芜在心里把那狗皇帝骂了一遍。
虽然也没受太多罪，但方芜心底多少还是不舒服的。回想起当时他掐住自己下巴质问时的凶恶眼神，活像要生吞了她似的！
谁被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一通都不会大度，何况他还动手了！
记仇的方芜，在小本子上狠狠记了玄烨一笔。
不过春游出宫围猎倒正和她心意~
方芜心里悄悄打起了不为系统知的小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