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言彻底昏过去了。
“……喂！”
宋嘉嘉睁大眼睛：这又不是什么热血动漫！留下句给人加油的话就下线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此时的情况十分危急：旁边是即将变回土拨鼠的“前同事”，外面是对此一无所知的老宋以及突然找上门的动物保护局工作人员。
宋嘉嘉的心脏砰砰乱跳。
强压下心悸的感觉，她攥紧拳头起身，两三步走出家门。
台阶下几米处，老宋和张队站在车边聊天，聊了几句后，还十分好客地把人家往家里带：“走走走，咱们进去说。”
张队摆手拒绝，抬头间，她正好对上对方的视线。
——那双漆黑的瞳孔平静淡漠，还带着几分无意遮掩的怀疑。
仿佛能看穿她的不安，犹豫片刻后，张队跟着老宋走了过来。
“！！！”
短短几秒的时间，宋嘉嘉在脑中飞快地理清了头绪。
首先，绝对不能让老宋和动保局的人看到卫言变回原形的样子！“土拨鼠其实是兽妖”什么的还是太耸人听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其次，单说家里出现土拨鼠这件事——一旦被动保局的人发现，不仅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就连老宋也会被牵连上。
所以……
“张队好。”她面上笑笑，正要上前迎接，却在抬腿的瞬间，右脚一下踩空，径直向后倒去。
宋嘉嘉的上半身狠狠嗑在门上，身后微微开了一个缝的大门被撞得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而后传来清脆的上锁声。
“哎呦！”老宋连忙上前扶起她，嘴里不住的念道：“没事吧没事吧，哎……都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能在家门口来个平地摔，真是丢死人了……”
她在老宋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吃痛地捂住自己的后脖颈：“嘶——”
TMD演过劲了，好疼啊。
为了让这一摔看起来更有可信度，宋嘉嘉踢了踢脚边的几颗小石子，挽尊道：“什么平地摔，我这明明是滑倒了……”
“……”张队站在远处静静看了一会，半响后才走过来，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没事吧？”
她眨了眨眼睛，正想开口回答，却被老宋抢了话：“没啥大事，走，咱们进去再说。”
“……”
老宋伸手拉门，却发现怎么也拉不开。
因为地处市郊，治安不比城里，家家户户基本用的都是自动上锁的重型防盗门。老宋贪图便宜，买的还是钥匙加密码解锁的落后款式。
等待片刻后，父女二人同时望向对方，不可思议道。
“不是吧，你没带钥匙吗？？？”
门外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呃……”老宋捂着脑袋，不知该如何开口：“不好意思啊张队长，我家姑娘的脑子和这门都不太好使……不然我们跟你去动保局走一趟吧，可别耽误了正事。”
张队的眼神在宋嘉嘉脸上和门后来回梭巡，终于冷冷吐出个“行”字。
他回身走出前院，发动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父女两人坐上后排，安静如鸡。
宋嘉嘉终于松下一口气。
这一去至少三个小时，足够卫言变回土拨鼠，再把家里的可疑之处收拾干净了。
至于屋门……问题不大，她手机里存了好几个开锁师傅的电话。
躲过街边的三轮车，张队踩下油门，把汽车倒回马路中央。
眼神一晃，他在无意间瞥见了院内窗上的倒影——像是某种小型哺乳类动物。
可定睛一看，那倒影又很快消失了，像是阳光下的错觉。
“……”他没再说什么，驾驶着汽车飞驰而去。
动物保护局位于市内，三人开过拥挤的城区，拐到一条人流量稍少一些的小道上，在树荫下下车。
动保局的牌子挂在入口处，跨过一段半长不短的石子路，一幢灰白色的三层办公楼赫然出现在眼前。
二人在张队的带领下穿过自动门，走过安静的办事大厅，来到长廊深处的办公室门前。
宋嘉嘉扫了眼门上的名牌，上面写着——动物保护局第一支队队长：张昊。
“请坐。”张队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自己则靠在办公桌上。
“这次请你们过来，是因为有人举报：称二位擅自饲养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他开门见山。
“结合举报信以及上次的家访，我们目前不能完全抹除你们的嫌疑。”
“上次您不在，您女儿告诉我们的信息或许不够全面。”他看向老宋，意有所指。
宋嘉嘉：“……”
幸好，她已经在来的路上把之前发生的事情打在手机备忘录里，提前给老宋“过目”了。
“明白，您有什么想知道的，问我就行。”老宋笑呵呵的，看上去丝毫不慌。
“那你们先聊，我出去等着。”为了避嫌，宋嘉嘉自觉退场。
关上门，她坐在长廊的连椅上发呆。
眼前闪过许多杂乱的画面，最终，画面定格到卫言化成原形之前的最后一个笑容——初看窝火，现在想来，这人呲着两个小虎牙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正考虑着回去之后要不要给卫言买部老年机方便联络，长廊另一头的办事大厅却冷不丁起了一些骚动。
“你们凭什么抢走我的团团！”
走到大厅，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大爷情绪激动地怒斥着对面的几名工作人员，试图抢回他们手中的鸟笼。
笼中的小鸟毛色艳丽，头顶的羽毛呈棕红色，胸前则闪着亮片一样的蓝光，正扑棱着翅膀，唧唧喳喳地叫着。
宋嘉嘉一时没搞懂眼前的情况，
“大爷，这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蓝喉蜂虎。我们需要把它放归野外，您不能私自饲养。”工作人员好声好气地解释道。
“团团是自己飞到家里来的，我也根本不用笼子圈着它，这怎么能叫私自饲养……”大爷梗着脖子还想争辩，却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无情打断。
“野生动物本来就不应该与人类产生过多交集。”
“！！！”话音一出，宋嘉嘉被吓了一跳。张队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说完这句话后，两三步来到大厅中央。
“它们有自己的族群和领地，如果以食物为诱饵强加干涉，只会破坏大自然的生物链，增加没有必要的情感牵连。”
“你！你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张队抱着胳膊，语气冷淡：“假设某天，有只果子狸从您家门口经过，嘴里叼着奄奄一息的“团团”，您能做到心平气和地放它离开吗？”
“这……我当然要救它了！你们刚才不都说了，团团是二级保护动物……”
“果子狸也是。”
“……”
“所以问题根本不在于“哪种动物更濒危”，而是一旦人类参与其中，必然会产生私心。而这种私心，对于生态链中的其他动物，往往是致命的。”
听完这番话，大爷的嘴巴闭了又张，最后，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大厅的凳子上。
其他的工作人员借机把“团团”拿了出去。
自动门关上之前，“团团”在鸟笼中看着大爷的方向，又“唧唧喳喳”地叫了两声——只可惜，它只是一只普通的小鸟，宋嘉嘉听不懂它的话。
她只是，莫名地替他们感到有些难过。
与此同时，老宋在后面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闺女。”
她转过身。
“问题不大，张队长让咱们在这等会。他开个会，讨论一下这件事到底怎么处理。”
宋嘉嘉点点头，半响后，才像想起什么似的，鬼鬼祟祟地拉过老宋，不放心地问道：“你刚才没说漏嘴吧？”
老宋不屑：“啧，你爹在大事上从来没掉过链子好吧！”
而后，他又低声补充道：“不过……我听张队长刚才说的也对，这事你做的不妥，咱们回去就赶紧把它放了吧。”
“嗯……”她沉吟片刻，给了个模糊不清的回答。
两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老宋是个话痨，很快又聊起自己去镇上挑果苗的事。
“这批果苗价钱低，长势却很好，跟咱家的嫁接一下，说不定能提高果苗存活率，解决成本过高的问题！”
“可惜这老板是个缺德鬼，不肯让我挑果苗，非让我把那一批全买走，真是气死我了！”
“之后我去其他地方转了转，因为没找到更合适的，最后还是把定金付了……”
“剩下的钱要在半个月之内还完，否则不退定金，不过没事，再直播一次肯定就能还完的。”
老宋说了半天，宋嘉嘉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的耳边仍回荡着张队的那番话。
“它们有自己的族群和领地，如果以食物为诱饵强加干涉，只会破坏大自然的生物链，增加没有必要的情感牵连。”
……对于妖类，也是如此吗？
正想着，耳边传来清晰的脚步声，老宋瞬间息声，宋嘉嘉抬头，看见张队递过来的一页盖着红章的文件。
调查出结果了。
“……”她抬手捏住文件的边缘，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在白纸黑字映入眼帘的同时，身旁的张队缓缓出声：“经过商讨，队里一致认为举报无效，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YES！她闭上眼睛，长抒一口气。
只是，二人还没来得及欢呼庆祝，便听到了下半句话。
“不过，我们已经联系了相关平台。”
“因为涉及敏感问题，你的直播间将被禁封一个月，在之后的直播中，也不许出现任何诱导投喂土拨鼠的画面。”
——“一经发现，永久封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