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黄明明打着哈欠,从小窝里爬出来。
门外传来一阵人声,他轻轻扒开门缝,只见卫言和那个经常投喂自己的人类女子交谈了一会,就进了另一个房间。
“!!!”是八卦的味道!他瞬间清醒,悄咪咪溜过去,却只听到些什么“区块链”之类的、从未听说过的专业名词。
黄明明的耐心很差,见听不到自己想要的,开始慢吞吞往回走。
走着走着,他突然感觉后背一凉,回头看,原来是一阵穿堂风从门缝中吹了过来。
他抬头往左右看看,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逃跑的机会,来了。
进入冬天后,窗户和阳台都被老宋封上了,只留下正门一条出路。
这可是天赐良机啊!
想到这,黄明明心中对自由的渴望熊熊燃烧了起来。
在此处逗留了太久,他的意志逐渐消沉,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确定没被发现后,他抓准时机跑到门口,朝上方纵身一跃——门把手发出“吱呀”地一声轻响,黄明明的两只前爪挂在把手上,肥肥的后腿则蹬住门框,像一只被挂起来的大型毛绒挂件。
“嘶——”为了不弄出声音,他小心翼翼地跳下来,不忘用尾巴轻轻带上防盗门。
直到彻底走出院子,他才深呼一口气,用前肢撑起圆滚滚的身躯,喜悦中带着些感概
地望向远方的山林。
外界的空气清新而——没在心里感叹完半句,他突然感觉鼻子一痒。“阿嚏!”
十二月的寒风毫不客气地拍向阻挡在它面前的一切生物,黄明明像是被人用实心雪球迎面痛击了。
“咳咳咳!”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清香,寒气却仿佛化作实体,直往他的肺里钻。走了一会,前方后方都起了薄雾,回去是不可能回去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
土路两旁多是已经被收割的农田,放眼望去,一片灰棕色,偶尔点缀着几户冒着炊烟的人家。
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肚子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
......好饿。
黄明明垂头继续往前,这荒郊野岭的,让他去哪蹭饭吃啊。
“狗狗!这里有狗狗!”直到某个稚嫩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他抬头,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十分惊奇地从自家门口探出脑袋。
喊完这一声,小男孩捂住嘴巴,生怕被别人听见似的,回头看了看。
“狗狗过来!”他压低声音,朝黄明明招招手。
小男孩眼睛大大的,睫毛长长的,像个可爱的洋娃娃。
......人类幼崽,黄明明嫌弃地偏头,不想与世上最麻烦的生物惹上关系。
何况他也不是狗,是黄鼠狼啊!
无视小男孩的呼喊,他四肢轻快,溜边而过。
“我我我有好吃的!”见狗狗不理他,小男孩着急了,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根火腿肠。
“咕——”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响声,黄明明的脚步一滞。
不不不,我一点也不饿。
黄明明试图拔起自己那突然变得沉重的前肢。
“我还有球球,吃完好吃的,我们一起玩球球吧!”
小男孩跑进院子,从门后踢出一个轻盈的、彩色的小皮球。
“......”
一小时后。
“狗狗真乖!”男孩开心地抚摸着黄明明毛茸茸的脑袋,一人一黄鼠狼坐在光秃秃的树下休息。
小男孩名叫艺星,寒假来找舅舅玩,因为附近没有同龄的小伙伴,每天都过得很无聊。
他右手拿着树枝,努嘴道:“要是我们家能养狗狗就好了......”
“舅舅刚从医院回来,把你捡回去他肯定会生气,到时候又要骂我。”
黄明明趴在地上喘气,他对小男孩的事一点也不感兴趣——本来就只是想吃到火腿肠,没想到,居然稍带上了一小时的有氧运动,累死他了。
“呜——可是我好喜欢你啊。”艺星突然俯身,用短短的胳膊抱住他:“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可爱又聪明的狗狗。”
被迫感受到人类的体温,黄明明根本来不及躲闪,几分钟后,脸上的毛便被蹭得杂乱无章。
“嘿嘿,我再给你去找点吃的。”撸完狗狗,小男孩再次兴奋地跑回家。
黄明明站在树下,看着小男孩的背影,久违地感受到一种奇怪的心情。
他应该趁现在离开的。
然而,他盯着地上的枯树叶,甩甩尾巴,重新趴在地上。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艺星——?”
人类居所的院门被一个成年男子推开。
“舅舅......”小男孩把皮球往身后一藏,黄明明竖起耳朵,却怎么也听不清后面的话了。
直到那个成年男子回屋后,艺星才敢飞速跑回来,着急地跟他说:“舅舅要我回去了,你明天还来找我玩好不好?我给你带好吃的!”
黄明明摇摇尾巴。
“我明天还在这里等你哦!”
“......”黄明明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十二月的风吹傻了。
雾气已经消散,他远眺了一下,估计自己正在村子的出口附近。暗中记下位置,他转身沿着来时的方向,慢慢走远。
......
动物保护局大厅。
被静了音的小电视上投放着C站的综艺,正好播到结尾处:只见宋嘉嘉站在领奖台上接过奖杯,空白处飘过许多弹幕。
“这个小姐姐是谁啊,长得好漂亮!”
“OHHHHHHH恭喜嘉嘉!!!”
“真不愧是养成系up主,嘉嘉什么时候再直播呀!”
而小电视屏幕外,人声嘈杂。
张队拿着厚厚的动物保护文件与当地发展报告穿梭在走廊中。
刚从市里开会回来,他表情严肃,气压低沉。究其原因,是在刚才的会议上,刚上任的新领导一拍脑袋,想修建一个野生动物园,以拉高当地的GDP。
“市郊还有很多未开发的区域,周围有不少珍稀动物,修建动物园既能发展经济,也在一定程度上保护珍稀动物嘛。”
“......”办公桌前,张队眉头紧皱。
“主任,我觉得最好再考虑一下。一是野生动物园的修建成本很高,预算或许不够。二是.....我始终觉得野生动物最好的归宿是大自然,市郊的珍稀物种的濒危状态还不至于让我们专门修建动物园进行抓捕保护的程度。”
“小张,话也不是这么说的。”赵主任背着手站起来,态度坚决:“进行动物保护的前提是大家能够吃饱穿暖。”
他摊开去年的财报:“你看看以坪洲新村为代表的几个村子。”
“年轻人口流失严重,留守的中老年人以农业为生,几年前或许还可以凭借距离优势抢占市场。但是现在,生鲜物流业发展势头很猛,村子农产品的竞争力正在迅速下降。”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农业发展已经陷入瓶颈,修建野生动物园拉动经济,又有何不可呢?”
“还是——你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大厅内嘈杂的人声把张队拉回现实。
太阳穴隐隐作痛,他不得不承认,主任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叹气抬头,他正巧看到电视屏幕上,宋嘉嘉捧着奖杯的画面。
白色的字幕格外显眼:果农嘉嘉——因土拨鼠吃播火出水果区的c站up主!
小动物吃播,赛高!
......
C站虽然成立不久,但是已经在短视频疯狂发展的今天确立了自己的行业地位,因此,其每年举办的年度盛典也备受关注。
“开幕式在晚上七点正式开始,中午到c站准备一下。”熊天语速很快。
“大概九点左右,会有个类似年度公益节目颁奖的环节,如果获奖,跟着上去领奖就行。”
“好的,那到时候再联系。”
挂断电话,宋嘉嘉望向沙发上的老宋,无语道:“......你别看了。”
老宋啃了口苹果,象征性地把声音调小,不知第几次循环播放起c站的水果义卖综艺。
“明天去参加活动,不要太紧张哦。”
他往后一摊,抱怨道:“这几天真是累死你爹了——”
话还没说到一半,看见卫言提着外卖走进来,老宋瞬间息声,笑呵呵地连忙起身去帮忙。
“我来我来。”
“叔叔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这段时间,老宋一直对卫言客气地不得了,生怕人家跑了似的。
趁着两个人拉扯的空隙,宋嘉嘉弯腰拾起遥控器,打算关上电视。
然而,在遥控器对准电视的瞬间,导播正好切到卫言的侧脸。
他的五官本就清秀,在大荧幕上更显出骨相的优越,此时正定定看向舞台的边缘。
画面并不完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能看到远处棕色的人影。
宋嘉嘉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直到繁华的写字楼划过出租车窗,C站台标映入眼帘,她才堪堪缓过神来。
然而,出租车刚拐进辅路,就被几个彪形大汉拦下,要求出示相关证件。
摇下后车窗,宋嘉嘉点开电子邀请函。
保安见状点点头:“汽车从这里就不能进了,请二位下车跟我们走吧。”
“啊?”宋嘉嘉有点不解,直到走近大厦,她才惊讶地明白了其中的原委:C站前方的广场已经完全被前来应援的粉丝占据,根本就是水泄不通。
五分钟后,宋嘉嘉和卫言成功避开了门口拥挤的粉丝,登上电梯。
“好多人啊——”宋嘉嘉小声感叹道——从玻璃电梯往下看,粉丝们像蜂群般聚集在一起。
“可能是因为今年的盛典邀请了很多明星。”
“哦——嗯?”
“天哥!”宋嘉嘉这才注意到站在自己身侧的男人。
熊天笑了笑,挥手跟她们打了个招呼:“感觉你们快到了,所以下来接一下,没想到在这就碰见了。”
“我先带你们去化妆室待机,之后你们可以随便逛逛。”
“好嘞。”
随着“叮”的一声,电梯到达八层。
门一开,许多带着口罩的工作人员便蜂拥而至,硬生生把他们挤下了电梯。
“小许,芳芳的鞋子换一个颜色拿给我。”
“导演说这个地方不够流畅,还需要调整......”
宋嘉嘉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穿普拉达的女王的电影现场。
在来往的人群中愣了一会,有人抓住她的手,把她从人海里带出来。
卫言也带着口罩,身上带着森林草木的气味:“跟紧了。”
“......哦。”
穿过忙绿的工作人员和正在社交的up主,几人终于来到化妆室。
“Linda老师,水果区的up主已经到齐了,麻烦您给准备一下妆造!”
对着空气喊完这番话,熊天便接到一个电话,暂时离开了。
宋嘉嘉张望了一下四周,熊天口中的“化妆室”很大,大到宋嘉嘉以为是后台的程度,许多熟悉的面孔正坐在镜子前,身穿靓丽的西装或礼服,低头看着手中的流程本。
所以Linda老师,在哪?
“宋嘉嘉和卫言是吧。”突然,一个身材极为修长的女性猛地拉开换衣间的帘子。
她画着夸张的眼影,左手夹了至少三支不同颜色的化妆刷,头也不回地吩咐助理:“三号仓库A区,从左到右数第二排,去把衣服拿过来。”
.....
三号仓库A区。
“姐,芳芳老师的鞋子没找到呀——”
在嘈杂的背景声中,江甜攥着一瓶什么,蹲在监控的死角。
撕开塑料布的一角,她咬咬牙,把瓶子里的胶水全部倒进手中那件薄纱紫色晚礼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