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老师家里的阿姨已经连续送了三天饭菜，这让万景茹开始自觉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已经足不出户接近一个礼拜，再待下去就像个废物了。
等到中午，阿姨上门时，万景茹问阿姨要回自己的手机。
阿姨慌里慌张：“哦…你的手机啊？葛老师没给我啊…是不是阿姨做的饭菜不合胃口…又打算点外卖了？”
万景茹连忙摆手：“不点，不点，阿姨的菜做得特别好吃，我感觉自己这几天都吃胖了呢！但我也不能老这么着，麻烦您跑来跑去的。”
“不麻烦！哎哟…阿姨喜欢做饭，你爱吃就好，呵呵。”阿姨倒是不嫌麻烦，估计也是因为受了葛老师的嘱托。
万景茹想了想，既然老葛没有把自己的手机交给阿姨保管，那大约是搁在蜻蜓的办公室里了：“阿姨，谢谢您这几天的照顾。吃过午饭，我去公司一趟，晚上就跟同事们一起吃饭了，明天也是。”
阿姨：“万经纪要出门？唉呀，葛老师带了很多人去巴黎，公司里就剩下几个值班的，万经纪还是在家待着吧。”
阿姨不仅不嫌来回送饭麻烦，还支持万景茹不出门，这就有点不合常理，回想老葛这次的反应和两年前也完全不同...万景茹觉出些蹊跷来：“阿姨，葛老师带大家去巴黎走秀，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啊，都挺好的…呵呵。”
“那我…去楼下便利店买点东西吧。”
“诶？需要什么，阿姨这就去给你买，你在沙发上歇着就行！”
“… 阿姨，好多天了，我想出去走走。”
“哎哟...雾城到了秋天啊就是风大，我看你这身板是经不住外面的大风吹，还是阿姨出去一趟。”还没问万景茹需要什么，阿姨便揣着帆布包往外走了，防着万景茹出门似的。
阿姨带走了剩下的唯一一套钥匙，万景茹觉出不方便来，还是应该尽快把方嘉飞手里那把钥匙要回来才好，看了看挂在走廊扶手上的那台山地车，他也该回雾城了吧。
拉开窗帘，看了看外面的大街，哪有什么大风？看来要趁阿姨没回来，赶紧离开。
好久没出门，万景茹心血来潮，打算骑那辆山地车去一趟蜻蜓，看看能不能先把手机取回来，然后再联系小刘管家把山地车送回青阳山去，能拿回自己那套流落在外的钥匙就更好了。
蜻蜓公司的同事们果然大多出外务，只剩寥寥数人还值守在工位上，见万景茹一身运动装突然赶来，同事们都吃了一惊。
“干嘛…见到鬼了？”
万景茹低头看了看自己，拍了拍落在衣服上的几片金黄色的银杏叶子，一路骑行过后，正是感到久违舒爽的时候。
几个同事迅速互对了眼神，其中年资久的一位走出来：“景茹姐，你怎么来了？你…你这是从哪儿来啊？怎…怎么来的？”
万景茹转了转手里的山地车钥匙：“什么话，我不能回来看看你们么？我从家里骑车来的啊，既然老葛他们都不在，晚上下班早，咱们要不要一起吃个火锅？我请，好久没吃了…”
那同事磕磕巴巴：“哦...哦，葛老师家里的阿姨不是？…嘶，我们，我们几个晚上还要加班的吧，是不是？”说着回头看向其他几个。
大家都跟着点了点头：“是啊，是啊，今晚恐怕不行啊。”
“你们有那么忙？唉，算了算了，我明天再问你们。”
“明天恐怕也不行。”
“你们…嗯哼…很奇怪喔…”以往叫他们聚餐，别提多积极了，万景茹转着车钥匙，推开了老葛办公室的门。
那同事也跟着进来：“景茹姐，你找什么？”
“哦，葛老师把我手机收起来了，阿姨说不在她那里，我估摸着是在公司里。既然晚上你们都忙，我也别闲着了，打个电话出去，把山地车尽快还给人家。”万景茹在架子和抽屉里翻来找去。
外面的同事们都没心思工作，远远视线追随着。
“诶？你们那么忙，别管我了，我自己找就行了。”万景茹回头，看他还站在身后，“唉呀，葛老师的办公室，还没限制我进出吧？放心吧，他这些个收藏品，有一半都是我淘换来的，我有数。”
万景茹在蜻蜓没有固定工位，因为她的工作性质很难坐班，多半时间回公司，也就自然耗在老葛的办公室里，架子上自然也就放着许多她的东西，同事们也习惯了她与老葛共享这间办公室。
今天盯着她，倒真是奇怪。
“嘿，藏哪儿去了？”
那同事一脸担心，听她的话向门外退出一步，但又不肯走，正拘谨地靠在门框上看她。
“你是不是知道我手机在哪儿？”万景茹太了解这些老同事们了。
“不…不知道啊。”
外面的同事们，全把脑袋缩进了工位，谁也没人看得住景茹姐的盘问。
“不对。”万景茹走出门来，撑着腰，“你们都有事瞒着我吧？那，趁我现在心情好，你们赶紧把我手机还给我啊，不然待会儿让我从谁的抽屉里翻出来，我真的...我真的会跟那个人翻脸哦！”
身旁同事急道：“景茹姐～唉呀，你就别难为我们了。葛老师是为你好，我们也是。”
看来，真在这里。
“给，我。”万景茹假装绷着脸。
沉默一阵，有位男同事摸摸索索从工位抽屉里拿出手机来：“景茹姐，可能没…没电了。”
万景茹夺过手机，果然打不开：“那就借我充电线啊！”
“没…我今天没带…”
还在拖时间。
“…你出来。”
万景茹咋呼着，让他离开工位。趁他离开座位，万景茹便一屁股挤进去坐了下来，占了他桌上的电脑，点开邮箱，搜索框输入葛老师，赫然调出来一排工作邮件，看起来，都是些细琐工作的抄送，巴黎走秀也没出什么意外蜻蜓这两天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景茹姐，你不能看我的工作邮件，唉呀，你现在都不是我们公司的人了，这不合规矩！”同事被逼急了，说出狠话来，要上前夺电脑。
万景茹分秒必争，鼠标快速下滑，终于翻到了三天前的邮件，赫然一个标题映入眼帘，方氏出事了？
电脑已被夺走。
“方氏出了什么事，葛老师为什么要特意发邮件不让大家在网上乱说话？”万景茹认真起来。
这种“内部封口”邮件，老葛已经两年没有发过了，定是出了大麻烦。
还是被她看到，男同事叹了一口气，将电脑重新放回她面前：“景茹姐，我刚才也是没办法了，才对你说那种混话…唉！”
先前那同事打圆场：“算了，咱们也瞒不住了...景茹姐，你别急，那封邮件其实也不是葛老师写的，是转方氏公关的邮件，咱们是乙方，肯定要配合甲方的公关节奏，也不算什么的。”
万景茹终于知道这一周内都发生了什么，两只手虽然出汗，却发凉，冰冰凉。两个月前，她还和田恬坐在一起，那么年轻鲜活的生命，怎么就…
看她一直低着头，同事们担心，簇拥上来：“景茹姐，你别急，这事太大了，我们都有数的，谁也没往外说什么，葛老师也是不让你在这事上露面的意思，跟景茹姐你没关系的！”
没关系么？当初田恬就坐在那儿，怎么可能没关系？
“有没有方嘉飞最新的消息？”万景茹抬起头来。
同事们互看了看：“听说，昨晚自首了，也不知真假…但我们都觉得应该不至于坐牢吧…可能就是配合调查？景茹姐，方式集团有那么多律师，他们肯定有办法…”
万景茹脸色发白，默默起身离开。
“景茹姐，你现在要去哪儿？别去青阳山了…回家吧，好好睡一觉。”同事在身后，不放心，跟了出来。
万景茹默默点了点头，按下了电梯。
大街上，片片小伞一般的银杏叶任意零落着，人来人往间，彷佛倏忽看见了田恬的身影，她还是那样害羞的、温柔的、寡言的...她怎么会舍得离开这个世界？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真如新闻上说的那般，是因为方嘉飞插足她的婚姻？是因为和方嘉飞断崖式分手的打击？是因为她还余情未了，无颜再面对自己的丈夫？
万景茹刚体会过方嘉飞的爱，确实炙热得让人极易沉沦，即便关在房间里冷静思考了一周，她依然不舍推开。田恬舍不得，倒也不是不可能...
不对。
靓徐和丽妍都曾在小楼里亲口证实过，方嘉飞对她们都没有任何逾矩…在情爱上，他应该没必要骗她…
可是，田恬为什么会在遗书里那样写呢：她说她后悔自己最终离开了方嘉飞，她明白此生再也遇不到这样一个待她好的男人，一切让她感到绝望。而方嘉飞已经去自首，所以还是他骗了自己？
他到底是个渣男吧？是吗，不是吗？
万景茹脑子里打架，左一榔头，右一棍子，浆糊一般，只觉得雾城秋天的风还是太大了，吹得她睁不开眼睛。
她戴着山地车头盔和防风镜，一身宽松运动装从脖子到脚包得严实，倒也顺利躲过了方氏珠宝楼下扎堆自导自演的网红达人么。
“万顾问？你…你怎么…你不是…哦呀，你是来拿文件的吧？听说文件刚才已经被专人送出去，估计就快到蜻蜓了。嗨，小方总也是为着大家的面子，想着请葛老师帮忙转交给你，没想到…呵呵…”
赵一鸣听到来人通知是她来，还一脸不可置信，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急着撇清关系。
“给我的？”
“昂，给你的，协议提前终止了。”赵一鸣这时候也懒得和她装。
“…”万景茹摘下头盔，擦了擦眼，倒像来时路上隔着防风镜也被吹蒙了似的，“什么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