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跟在言无身旁的日子对姜秋叶来说是暗无天日。

他喜好试验，每日要求她喝下各种各样不同的药物。有时那些药物让皮肤溃烂生疮，有时又是附骨之蛆一般蚕食内部。唯一好的是，在他的不懈实验下，他真的成功将她的体质与内力拉到极点。

虽然药物总是侵蚀她的皮肤，可言无又格外喜爱她的白嫩，后来又不断研究另外的药物调理，所以她的皮肤上，不会留下超过两月的伤痕，无论受多重的伤。

而他平日里除了喜好笞刑，还爱将人绑在没有光线，没有声音的水牢中，给予人最大的精神压迫，从而达到服从于他的目的。

姜秋叶一旦回忆起那段如猪如狗的日子，便总是止不住的浑身发颤，她不愿意回到那样的日子中。

而眼前，便是那一丝机会。

从小到大，她向来懂得抓住机会。

姜秋叶不记得曾经在宫中，她吻过季辞一事。

但她却能感受到季辞的难以自控，他用力地啃食吮吸，直到舌根发麻，嘴角泛出一丝血腥。

姜秋叶微微蹙眉，看着他抬起头，眸中真的没有了任何意识与理智。

她任由他吻着，衣裳被撕开，吻从额角到鼻尖，再到那颗红痣。

陌生的触感传来，心中突然有些泛酸，眼睛微红。

她真的要就这样染指这个世间最为干净纯洁之人吗？

他对她是真的很好，从来没有人如他这般纵容她，也没有人那般给予过她拥抱。

她的大部分话语都是欺骗，从编造自己的人生，到欺骗对他的感情，没有多少真话。

可那日对他说的那句，他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那句话是真的。

今日过后，他或许会彻底厌恶上她，以往那些纵容与信任，全部烟消云散。

两行泪水突然止不住流了出来，满是酸涩，却哭不出声。

只要再继续下去，说不定就能赌赢。

窗外寒风呼啸，急急嘲讽之声。注视着他充满情欲的面部轮廓，她看了许久，屋内火热点不燃心底冰冷。

最后，姜秋叶在他继续下一步之前，抬起手，一个手刀熟练而迅速地劈在他的后颈上，他瞬间晕了过去，压倒在他的身上。

姜秋叶没有立即将他推开，而是紧紧拥着他，感受着重量与温度带来的安全感。

罢了，终是不忍心。

她给他下的药，和当初霍恒给她下的，是同一种药。药效很强，甚至今日的这一份，更加强，但只要随着时间推移，药物会自然排走。

所以等他睡一觉醒来后，便会好。

十多年，第一次任务失败是因张凉被杀，第二次任务失败是因她动了这该死的恻隐之心。

“简兮哥哥。”她轻声低喃。

姜秋叶这夜没有离去，而是抱着季辞，缩在他的怀中沉沉睡了一晚。

反正明日便要被他厌恶，便要被他赶走，不如再多留恋一晚。

……

季辞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少年时，那年他仅仅十一，是晋安帝幼子，饱受父兄宠爱。

从小金樽玉贵，锦衣玉食，诗书文采，骑马射箭，他无一不精。

甚至他被以神童二字冠称。

那一年万国来朝，虽然大晋内部在不断的争斗与骄奢淫逸中早已腐朽不堪，从百年难遇的盛世急转直下，各地王公士族争斗激烈，逐步分裂疆土，乾阳却还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奢华与尊贵。

他还未能接触过政事，不知这大厦将倾。

西域诸多小国仍在大晋的统治之下，连年进贡。

万国来朝时，其中举办的一场比赛宴会尤为重大。

斗台上勇士相互争斗，一轮轮车轮战，其中狄胡暗暗嘲讽大晋之人瘦弱不堪，难比他们雄壮胡人，全部都是花拳绣腿。

大晋大部分小将多年被皇帝的骄奢影响下，实力确实大不如西域人高马大之人。

看着轮番上阵的晋国小将，一个个被打得鼻青脸红，满身是血地被抬走医治，他只暗恨自己太过年少，不能代将上场。

最后结果不言而喻，大晋泱泱大国，却输得惨烈，台下各个众臣面色难看。

大晋输了马球，输了蹴鞠，再一场搏击结束后，晋安帝已经失去了继续观看的意义，见他兴致缺缺，宝霜人立即送上一对异瞳双生子，一眼为蓝，一眼为琥珀，金发白肤，身材丰满，极为罕见的妖娆。

晋安帝见状大喜，仰头大笑道：“听闻这宝霜人金发碧眼，如今这异瞳双子更甚，朕要大赏。至于这些比赛，都是以友好为宜，无谓无谓。”

他直接带着两位美人离开宴席，去了寝宫之中，再未出来。

这皇帝一走，各个小国是更加蹬鼻子上脸。

到了箭术比试快结束之时，狄胡公主力诺出场，大笑道：“你们这箭术比试，光射靶子有何意思？我狄胡，只五岁小儿射这死箭靶。”

说罢，她从侍从手中拿过弓箭，看也不看，便发射一箭入苍穹，竟真的直接射下了一只鸟儿。

她转头看向大晋坐席，大笑道：“你们大晋输了搏击，不知可有人愿意与本公主比试比试箭术，莫不是大晋好儿郎，连本公主都怕。我看你们晋国的将士皆是无能儿，缩头乌龟罢了。”

四周宾客一闻，皆纷纷大笑嘲弄。

这力诺看着虽壮实，却年仅十四。刚才闭眼一射，可见其箭术惊人。别说与她同龄之人，哪怕就算是军中，也难以做到如此箭法。

众人知王家将军箭术数一数二，可将军年过四十，征战无数，上场若赢了这公主，亦是赢的不光彩。

正是众人抓耳挠腮之时，十一岁季辞先对着身旁的内侍嘱咐了什么，而后起身，大声道：“我来与你比试。”

力诺转头见竟是一小儿，眉眼间尽是愤怒气恼，道：“就你这下面毛还没长齐的小子，也敢跟本公主比？”

“大胆，此乃晋安帝幼子季辞，请公主说话放尊重些。”一旁的内侍看不下去大呵。

季辞却没将她的话放在眼中，只是抬了抬手，制止了内侍，道：“我知狄胡国一向以实力为尊，公主箭法犀利，自然有权利说教他人。”

他慢慢上前，站在比他高一个头的公主面前，道：“可是将士力在疆场，奋勇杀敌，不是能随意在这杂技宴会上出手之人。若简兮能赢了公主，希望公主能对于辱我晋国将士一事致歉。”

此番话言，便将这比赛说成了杂技宴会。

力诺本愤怒不已，一番思索后却讥笑着答应下来，道：“好，你是晋安帝的皇子是吧。那若是你输给了我，那便跪下来向我磕头。你们大晋之人不是最爱磕头吗？”

四周朝臣听闻后立刻起身阻止，“殿下，此等辱人行径，莫要答应啊！”

季辞摇了摇头，道：“好，我答应你。可是射鸟有何意思？箭术之妙在小，在远，在力度。不知公主，可容我出题乎？”

说着，平日里待在季辞身边的内侍将战场盔甲叠起五套，挂在远处，并在盔甲前吊上一枚铜钱。

看着设置好这一切后，季辞微微一笑道：“咱们便比试，穿铜钱，射盔甲，如何？”

力诺微微眯眼，如此远距，根本看不清那枚铜钱。可她不相信这黄口小儿便能做到。

她拿过重弓上前，瞄准一番，一箭飞速射出，只见那箭失擦着铜钱的边缘，刺穿了三层铠甲。虽然没有穿过铜钱，却也见她箭术之精。

力诺抿了抿嘴，看着季辞示意他上。

季辞接过内侍递来的弓，看起来比力诺所用重弓小上一些。狄胡人见状纷纷耻笑，身子还没长开的小儿，怎比得上公主的重弓。

他没有理会私下嘲讽，只是身姿俊挺，鹰眉冷目，迅速从箭袋中拿出一支箭，并未瞄准许久，便直接射出。那利剑带着剧烈刺破空气的声音，嗖的一声，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竟直接通过铜钱小孔，狠狠穿透了五层铠甲，钉在墙壁之上。

在确认那箭后，场中一片沉默，片刻后即刻发出欢呼大叫之声，众人皆鼓掌跳跃，大喊殿下威名。

快哉！妙哉！

力诺黑了脸，心中也不得不服气。

厉声道：“我输了，愿赌服输！”

说罢便作势下跪，季辞立刻轻轻抬手扶住，道：“比赛前的赌约为，若公主输了，便向晋国将士致歉，仅此而已，何须下跪磕头。”

公主愣住，低眸笑道：“此等实力与风度，力诺佩服，甘愿五体投地。”

说完便朝着四周的众晋国将士致歉，愿赌服输，也是一种风度。

季辞笑道：“我的箭术在我皇兄中也只排名倒数第三，我大晋王家将军箭术更加惊人，便是连我，也可望不可及。”

力诺震住，红着脸不敢再炫耀自己箭术，下了台便坐下。

季辞颔首，转身准备下场时，又拿起弓箭，依然直视前方，往天空射出一箭。

片刻后，一只鹰掉落在不远处，场中众人哗然，皆赞叹季辞箭术惊人。

他在那一场箭术比赛中，名声大振，令他未曾想到的是。那万国来朝之后，除了多少家名门贵女芳心暗许，明明还未到议亲年纪，却开始试图想要与他定下亲事，各个想要当他的皇子妃。

便连那力诺都开口道：“本公主看上这小皇子了，稚儿又如何？本公主等他长大，此生非他不嫁！”

他可谓是风光一时，直到一年后国破家亡，骊王燕氏打败各王，统一被割据的北方，并带兵占领乾阳。

而他被往日最为疼爱他的父亲所弃，人生便在那时，彻底转变。

翌日，季辞一直睡到了巳时，成功错过了早朝。

他很久没有梦到过这万国来朝的画面了，那时他心怀热血，生活富足，一帆风顺。

可自那灭国之后大部分皆为噩梦，令他痛苦，无法摆脱。

只是此刻他觉头痛难忍，抬起右手揉着额头，慢慢睁开眼睛后，骤然间感受到了怀中的温玉软体。

他低头一看，见姜秋叶光滑而白嫩的手臂搂在他的腰间，而他也将她拥在怀中。她身上不着寸缕，似乎早已醒了，睁着眼睛愣愣看着醒来的季辞，脸上带着红晕，在他怀中看起来尤为娇小。

季辞震惊地将她推开，骤然起身，翻身下床，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衣服，虽然腰带被解开，可比起姜秋叶来说，却还算是整齐。只是下腹隐隐胀痛，短时间内，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昨夜大部分的记忆是空白的，他死死摁住额头，在食案前的记忆回笼，一切渐渐清明起来，猛然抬眼看向不知所措的姜秋叶，视线冰冷，往昔纵容不见，不可置信道：“邱子叶，你竟然对我下药！”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长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