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跟着神宫寺上了车,车载香薰散发着清香,后座的座椅极为符合人体工程学,让人放松下来。
到了宠物医院,医院内贴心的设置了暖黄色的灯光,被救治的宠物都安静的趴在笼子里暂时隔离治疗。
“神宫寺先生您来了,之前被救治的那只猫咪在这边。”一个护士模样的小姐姐为三人带路。
在平米见方的笼子里,一只三花猫眯着眼睛蜷缩在里面,腹部和后腿剃了毛,裹着纱布,头上带着伊丽莎白圈,样子颇为可怜。
是思念!
护士小姐继续解释起来:“它是伊弉冉先生送来的,幸亏送来的早,不然它这个年龄很难挺过去。小家伙被野狗咬了,后腿皮肉撕裂,腹部也划了一个大口子,渡过这几天危险期,没事的话再养一养伤就可以出院了。”
它已经十五岁了,身体机能开始退化了,又受了这么重伤,恢复多少有些困难。“作为猫咪能养到这个年龄真的需要主人很多的关心和爱……”
六出隔着笼子伸手摸了摸它的头,思念虚弱的“哼唧”一声,又闭上眼睛。
好在目前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神宫寺先生,这是万事屋的委托,却麻烦您费心,我先把思念的治疗费用付给您吧。”三郎正色道。
“我来吧,没关系的,这家医院加入了动物慈善机构,只收取少量钱款为流浪动物进行医治。”神宫寺微笑着说。
神宫寺先生无论笑还是不笑,身上都有一种相当温柔让人安定下来的气息。
“现在已经相当晚了,该是你们回家的时候了,我有车,我送你们吧。”
六出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毕竟末班车也没了。
“山田万事屋的位置我知道,那这位小姐家的住址呢?”神宫寺蓝色的眼睛凝视着自己,她不得不仰头回答,他真的好高啊。
六出报了一个地址,她家离万事屋并不算远,也顺路。
“谢谢神宫寺先生,麻烦您了。”六出把碎发挽在耳后,腼腆的鞠躬道谢。
“没有关系的,倒不如说很高兴能帮到小姐。”
走之前,六出回头看了看思念,它也在看着她,溜圆的眼睛一眨一眨。
总感觉这只猫非常通人性。
上了车,松下一口气才感觉疲惫如潮水般涌上四肢百骸,走了一晚上,腿疼脚也疼。
“刚才那个巷子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新宿还会有那么……破败的地方。”她惊魂未定的问到。
“抱歉,是我没能及时告诉你,刚才那个地方连带周围一片曾经是贫民窟,几经转手,后来被四照集团买下。
十七年前,四照集团经营不善,这块地不了了之,几经转手……现在最有资历的开发商也说不清它的归属。
后来四照集团恢复并扩大规模,想要重新开发这片地,但这块地方的居民拒绝拆迁,巨额拆迁费使项目被搁置,也无人管理,就成了如今这样的无主之地。”神宫寺边开车边解释到。
“不只是这样吧,我注意到那里虽然脏乱,但是房屋门窗完好且紧闭,都用很粗的铁链锁着,夜晚也很少有灯火,总感觉那个地方有些不对劲。”三郎皱眉,右手食指弯曲搭在下巴上,若有所思的样子。
“确实如此,那个地方现如今几乎无人居住,但传闻有些不好的交易有时候会在那里发生……”尽管看不到神宫寺的表情但六出还是能想象到他的表情之凝重。
“中王区的人都不管的吗?”
“从未在明面上抓到过证据,也没有危害到附近的居民,而且那里似乎有□□的势力介入,中王区的人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神宫寺顿了顿“无论如何远离那个危险的地方为妙。”
四照集团,中王区,□□。
真是让人感到不舒服的混乱关系。
神宫寺从车内的后视镜看到六出不大舒服的神情。
“抱歉,吓到你了吗?”
“我还好,只是感觉一下子接受到这么多超出我的生活信息,一时有些接受困难。”
不难理解,即使才刚见不久,他也能感觉到,这是被家人保护得很好的孩子,也一定是温馨和睦的家庭,才能教养出这样温柔的孩子。
“这些东西不需要你多想,在其位谋其职,这不是我们能轻易触碰的程度。”
“即使这样……”三郎的眼神中是骄傲和坚定“一期尼和我会保护池袋的居民的,当然,还有你……”三郎相当自然的忽略了二郎那个笨蛋。
“谢谢。”她扬起一个笑。
看着三郎尚且稍显稚嫩的脸庞和坚定的眼神,莫名有些小小的感动,但她知道自己不想一直是被保护的对象,哪怕她现在很弱小。
“再见,手机联系。”三郎先到了事务所,下车和神宫寺先生告别后,隔着降下去的汽车玻璃对她轻声说到。
“嗯,晚安,三郎。”
“晚安。”
目送三郎上楼后,事务所二楼的一个房间亮起灯,窗前是模糊的人影。
也不知他是否能看到,六出还是冲着窗边纤长的人影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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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三郎回家后,车上只剩下神宫寺和自己,六出并不是健谈的人,她稍有些出神的的盯着车内昏黄的车灯,试图忽视流淌在二人间的尴尬。
“青木小姐会Rap吗?”神宫寺手握在方向盘上,从六出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顺滑的灰紫色长发。
“我并不会,小时候伤了嗓子,唱不了歌。”六出颇有些遗憾。
她小时候非常调皮活泼,身体健康,可惜发生了那件事,让她从此落下了病根,治了这么多年也不见好。
“我是医生,如果小姐有时间,我可以尝试一下为青木小姐医治。”说着,已经到了六出家,神宫寺停下车,解开安全带。
“好的,我有时间会去找您的,我的嗓子可能要麻烦您了。”六出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以往的求医经历已经让她灰心不已。
“这是我的名片,小姐可以联系我。”对方的手指修长有力,一张薄薄的灰色明信片被衬托得宛如艺术品。
“谢谢。”六出接过明信片放到外套口袋里。
不远处,家里的灯仍亮着,父母一定等急了,六出加快了手里解安全带的动作。
神宫寺站在车边体贴的为她打开车门。
“那么,神宫寺先生再见了,今天麻烦您了。”
“没有关系的快回家吧,家里人一定等急了。”
“好的。”六出对神宫寺挥手告别,对方回以微笑。
走到别墅门口,她按响门铃,等待开门的过程中忍不住回头看。
他就那样站在路灯下,白色的衣袍在路灯下反射着温柔的白光,距离有些远让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也一定是平和的。
注意到她的视线,对方再次向她挥手告别。
她的嘴角弯曲一抹笑意,明明已经到家了,神宫寺先生却还是执意要等到她进家门以后才放心。
落月屋梁,白霜满地,人影伫立。
为什么还是没走呢,她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神宫寺先生要不要这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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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饿了吧,妈妈给你做了宵夜 ,吃几口吧。”青木夫人关切的看着她。
“好的。”
坐在椅子上喝茶看报的青木先生放下报纸,摘掉眼镜,看向她,“为什么今天回来这么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六出解释了一遍下午发生的事。
青木先生听后也感叹到:“十几年前的变故给这个国家留下许多暗疮,及时到今天也……好在你没事,男孩子也好,女孩子也罢,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还是孩子啊。
“爸,家里能领养小猫吗……”她还是尝试着问了一下。
“你要想清楚,你妈妈她对猫毛过敏,我经常在外边,你现在是学生,没有足够的时间、精力和金钱,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起兴而给别人添麻烦。”
青木先生喝了一口茶,“我希望你能对生命负责,像今天这样的突发状况你要怎么应对。”
“……”
“我没关系的,我经常在外工作,在家的时候可以吃抗过敏的药。”青木夫人端出夜宵,摘下围裙,坐在六出身边。
“谢谢妈妈,不用了,我想清楚了,我不养猫了,总不能一直让您吃药。”六出坐在椅子上,“不过可以试着给小猫找领养人,它们还这么小,流浪也不是办法。”
“也行,我去问问同事,有没有想养猫的。”青木先生神色缓和了些。
“对了,学校不是七夕休假吗,我和你妈妈要去横滨拜访个老朋友,听说横滨那里有七夕活动你也去看看吧,一起见见那位老先生。”
思念脱离危险在医院隔离治疗,那几只小家伙她也留下了足够的粮,好像是没什么要紧的事了,她也想出去放松一下。
“请务必带我一起吧,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不需要了,你只要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你爸爸开车。”
“没问题,我去洗漱一下就睡。”六出放下筷子,端起盘子打算放到厨房的洗碗机里。
“哦,对了,最近花房我征用了,你可以不用去了。”
“别啊,您上次这么说的时候可是把花房里弄得一团乱。”六出心痛,爸爸除了给妈妈的玫瑰会用心照顾,其他别的什么花草完全不上心,自己这么长时间在花房里的心血怕是保不住了。
“我尽量,不过别这么小气,当然不是无偿征用,我会给你‘补偿金’,这次花房里你想怎么折腾都行。”
“真的吗?”
“当然,说话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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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夏天,浓绿一片,树荫下是浓重的墨绿色,透过几点金色光斑。
她坐在一棵奇大无比的黄桑树下看书,不远处是一条浅浅的小溪,溪边生满了杂芜野草,品种依稀可辨,白绒绒的蒲公英,蓝色的婆婆纳,紫花的苜蓿。
“六出你快来看,这是奶奶给我做的布偶。”一个黑发蓝眼的男孩兴冲冲的跑来,手里是一只小猪布偶。
“非常可爱,它有名字吗?”她放下书,却忘记了插书签,她小的时候,或者是小孩子小的时候都乐衷于给玩偶起名字,并以之为傲,毕竟她一屋子的毛绒玩具每个都有名字。
“嗯,我已经起好了,就叫阿曼达。”他快乐的眯起眼,“可惜你不在名古屋上学,不然我们两个或许可以一起上学,和阿曼达一起玩。”他的眼角有些许水光,不想被看到,慌忙把头埋进阿曼达柔软的身体里。
明明是男孩子,而且还比她大,为什么总是会流眼泪,但是真的很可爱“虽然我不在,但是有阿曼达陪着你。”她举起手,“来拉勾吗?”
“诶,要约定什么……”
“当然是约定,就算我们分开了,也一定要好好的,等以后再见……”
“嗯。”少年快乐的递出右手,和她拉勾,蓝色的眼睛如宝石般反射着清透的光,他不解的问到“可是,为什么要做这种约定呢,你不是每年夏天都会来名古屋过暑假吗?”
………………
“小六起床了。”
一阵敲门声把她从盛夏的世界剥离,睁开眼睛,入目的是浅色的天花板还有造型简约的吊灯,这分明是她自己的房间,在池袋的家。
“妈妈,我来了,我先去洗漱一下。”
“好的,不着急,早饭一会儿熟,吃完出发。”母亲的声音渐渐远去。
她起身,拉开窗帘,淡金色的晨光混合着花香和清冽的风,让她清醒不少。
在梦里她还没来得及说,她的父母因为工作的原因,她搬家去了更远的池袋,石井阿姨也搬家来了池袋,把名古屋的旧宅租了出去。
她有了新的朋友,新的学校,新的生活,于是乎,她再也没有回过名古屋。
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那个长相可爱,总是被人欺负的哭包十四怎么样了,如果有机会真想回名古屋一趟呢。
清凉的水泼在脸上让她清醒许多,关掉水龙头,慢吞吞走下楼吃饭。
今天的桌上也是一束玫瑰呢,正红色,好像是叫茶花女的一个品种,花朵饱满,层层叠叠的花瓣比裙摆更华美。
换了一条浅色的长裙,黑色的发丝散开来,顺滑而有光泽,她才满意的下楼,手里拿着一本单词书上车,随身听不离手。毕竟有一两个小时的车程,不能浪费时间。
横滨算是日本重要的港口城市,也是东西方交流的重要城市,确实是一种不同于池袋的风格的繁荣。
“爸,我们这次是要去拜访您的哪位朋友。”她忍不住摘下耳机问到。
“我的这位朋友叫火貂退红,是横滨□□火貂组的首领。”
“吧嗒。”她的耳机掉到了地上,她有些难以接受“爸,您之前和我说过这位火貂退红先生,但是您没有和我说过他是□□上的人。”
“这位先生多大了?”
“您是怎么会这位认识的?”
“□□危险吗?”
“还有,还有……”
“打住,打住。”青木先生打断了女儿的好奇连问。
这位火貂退红先生还是很明理的,早年机缘巧合,帮了对方一把,然后交流的过程中发现双方志趣相投——都很喜欢盆景。他这次拜访老朋友,后车厢里还摆着一盆从家里拿的精心培养的盆景。
他这次来还有一个目的,只是希望这个想法是他多心了。
到了目的地,是一处古朴的庭院,向门口的守门人报了一声后很快就允许入内了,还有两位位侍从模样的人帮忙搬运盆景。
她有些局促的下车,进入内院,是布置得很完美的枯山水庭院。
进入内室,里面的人并不算多,一位年纪大些的老先生,穿着黑色的和服,看上去威严内敛,但是温和的表情让他看上去平易近人。
他的身旁还有一位容貌相当出色的白发青年,比起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先生,这位白发青年皱着眉头,周身围绕着“看起来相当的不好惹”发气息。
六出悄悄观察起这位白发白衬衫的青年。
他的两边耳朵都打了很多耳钉,三角形吊坠的项链,还有黑白色的手链,总之看起来是一位狠人。
但她仅仅看了两眼就收回目光,被抓包偷看就太社死了。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忍不住弯起一边的嘴角,脸上浮现几分熟稔的笑意,是对熟悉简单的事物的拿捏和预判,他识人无数,看着一批批小弟肩起组织里的责任,年轻人的心思对他来说不难猜,大多是好奇,又或是敬畏。
小丫头自以为隐蔽的目光在他这里明显得如同深夜里的探照灯般刺眼,他要是连这点目光都注意不到,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
六出跟着父母规矩的坐下,爸爸和这位老先生的寒暄她也没听进去几句。
一旁的侍从陆续端上茶水和点心,说起来她还真有几分饿了。
“退红,这是我的女儿,青木六出。”
六出乖顺的和火貂先生问候。
那位老先生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已经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年你爸妈可是不容易呢……”
“退红,当年的话就不必再说了”青木先生语气有不明显的加快,“话说回来,这个青年就是左马刻了吧。”
“是呢,碧棺左马刻是我的养子,火貂组的若头。”说着他叹了口气“我这几年身体也不如从前了,火貂组是我一生的心血 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青木先生理解的点点头,“人老了以后最大的心愿就是事业后继有人和后辈能幸福了。”
六出安慰性的把手放在父亲的手上,这双手粗糙温暖,令人安心,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火貂退红脸上露出几分怀念和遗憾的神色。
一旁的左马刻没有说话,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说这些了,小姑娘,你今年多大啊。”
“今年十七了,在池袋的西口中学读高二。”六出急忙回答这位□□首领的话。
“正是年轻啊。”火貂退红不禁感叹,随后又问了她一些问题,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她还是能感觉到这位老先生应该是喜欢她的。
“对了,年轻人出去走走,在这里听我们回忆陈年旧事也怪没意思的。”说着火貂退红看向一旁的碧棺左马刻,“小马,不是你要负责组织横滨举办的七夕庆典吗,你把六出也带去看看吧。”
“没问题,交给我吧。”一旁的青年出声 ,声音带些低沉沙哑,但是好听。
“你小子可要把人给我看好了,不要让小姑娘吃亏。”
“知道了,老爷子。”说着被叫做左马刻的青年起身,向屋外走去。
她征得父母同意后便跟了出去,回头望了一眼爸妈,他们正和火貂退红谈论什么。
莫名其妙的,她有一种感觉,父母这是在支开她。
是有什么事情要和火貂退红谈吗……
她还是压下心底的疑惑,跟上门口等着的左马刻。
“小丫头,跟好我。”说着他从裤子的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
家里没有人抽烟,她嗓子不好,闻不了烟味儿,但是看着左马刻那副难以沟通的架势她还是选择保持缄默。
低下头乖乖跟在左马刻身后,只是实在忍不住了,小小的咳一声。
她身前的青年停下来,转过头,一双赤红的眼睛即使被烟雾笼罩也依曼然摄人心魄,依然是皱着眉头,一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你……身体不舒服?”
“抱歉,我闻不惯烟味。”她揉了一下鼻子,试图消灭身边残留的烟草味。
“不舒服就要说出来。”说着,他把剩下的小半根烟摁灭在垃圾桶的灭烟处。
“嗯……”她含混的发出一个音节。
“……”
走了大概十多分钟到了一处日本传统建筑前,红色的鸟居,还有木架红漆白顶的古式建筑。
四周树木葱茏,有不少小摊小贩,人群熙熙攘攘。
有小弟过来跟左马刻交代事情,顺便递给他一套深蓝色的传统服饰。
“知道了,你去忙吧。”说着,左马刻打发走了小弟,拉起她的手腕,“你跟我来。”
左马刻的手很大,轻松的圈住了她的手腕,带着炙热的温度,毕竟是陌生成年男性,这样的接触实在让她不知所措。
就这样乖乖的被他拉到更衣室外。
“在这里等我一下,不要乱跑。”说着左马刻拿着衣服进到了更衣室内。
让她松一口气的同时有些失望,她才反应过来,对方是把她当小孩子看,可是她也不小了。
她百无聊赖的坐在更衣室外的长凳上,拿出口袋里的随身单词本,背单词。
“小丫头,该走走了。”一个人影停在她面前。
深蓝色绣着水波纹的短款和服,领口是宽大的白色滚边,只是似乎因为领口过大的原因,她能看到里面露出的黑色半袖的领口,头上是白底的绑带。
看起来异常的帅气。
“怎么盯着我看?”他伸手,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后颈,“不好看?”
她摇头 ,“没有那回事,很帅气。”
“当然了,本大爷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