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荼陪着卫宗韶,坐在了魁斗堂的小会议室里。
卫宗韶前一次是在酒店大堂与盛青匆匆一谈,当时还不抱什么希望。这一回他见这家“侦探公司”如此规模,不禁增加了一点点信心。因此,当被告知又有新线索时,他心急火燎地就来了,在会议室里焦急不安。
“你说,盛先生会发现什么?”
“这个……呵呵,我也不清楚。”钱荼干笑道。她是知道此次会晤真实意图的,所以不想接这个话茬。正好人事小姐进来,转移了卫宗韶的注意力。人事小姐微笑地请他们稍作等待后,然后倒了两杯水,每个纸杯各有一个塑料底托——一篮一粉。钱荼拿起粉红色底托的杯子浅茗,卫宗韶则可能比较紧张,一口把水饮尽。
钱荼用眼角余光偷瞄着同伴,内心默数了十几秒,卫宗韶一头晕倒在沙发上。
“我们这样真的不犯法吗?”眼看着盛青带几个人把卫宗韶抬走,钱荼有些忐忑,毕竟第一次,做贼心虚。
“没事,一觉睡过去他啥也不知道了。”一名员工特轻松地回了一句,一副惯犯的模样。
几个人把卫宗韶从会议室抬到了另一个办公间,隔着磨砂玻璃,完全看不见里面是做什么的。把卫宗韶安置好后,盛青领着钱荼回到了他的办公室,兰丹木已经先一步在此等待他们了。
“都安排好了,等我们稍微对卫先生做点处理,嫌疑犯就感知不到他的气息了。”盛青对钱荼交待道,“下一步就是等着对方上钩。”
没错!在发现卫宗韶的租处遭到神秘物入侵,且又在秦雀的私人物件上提取到一些妖气后,盛青就定下了这个守株待兔的计划。虽然,他们还不确定闯空门的黑色怪鸟与秦雀的失踪有什么联系,但两件离奇的事情撞到一起,很难说是偶然。目前,他们无法从怪鸟或秦雀那找到线索,就只能在卫宗韶身上下功夫。
得了托付的钱荼一脸兴奋,事情发展到这里,终于开始与她想象中的惊心动魄契合了!就是嘛,像兰丹木、盛青这样的专业人士出马,怎么可以不发生一些出人意料的神展开呢!这么想着,钱荼不禁又去观察兰丹木的神情。她知道,这个师兄直到现在还不赞成她入伙。她充分明白兰丹木的担心,遂走上去向他保证道:“师兄你放心,你们说的事我都记得很清楚了,你看过一则广告叫‘我能’吗!”她说罢还摆了个广告的造型,可兰丹木没被他逗笑,不咸不淡道:“我就算坚决不同意,你不是也有自己的办法么。”言下之意,即使管得了她的人,也管不住她的魂。
钱荼呵呵讪笑,无言以对,她已完全被勾起了好奇心,确实不想就此罢手。最终还是兰丹木无奈地叹口气,从口袋中拿出一张黄符纸,交给她:“你在这上面按个手印。”
旁边的盛青神色微变,而钱荼接过符纸,只觉得非常普通:这张符箓上面写的不是眼花缭乱的符文,仅仅是“钱荼”三个字;用的也不是朱砂,是像因放久了而色素沉淀的红墨水。
“这是干吗的?” 她依言用朱砂按了个手印,一边忍不住问道。
“是用来感应你灵体位置的。”兰丹木简单解释了一句,将符纸收回,“记住,你只负责监视,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要轻举妄动。尽量拖延时间,一定要等我们到,万一……”
“行行行!我知道了师兄!安全第一,我知道!”深怕兰丹木说着说着又改变了主意,钱荼赶紧让他打住,那狗腿般的笑容看得兰丹木彻底无可奈何。
他也算想通了。以钱荼的性格来说,硬拦着是不管用的,何况大家都是成年人,他也没有立场命令她做什么不做什么。要是她阳奉阴违,私下又擅自行动,反而更糟。还不如一开始就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左右自己多担待一些罢了。
兰丹木捏了捏鼻梁,暗自懊恼——他不是根本不想管这事么,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这天稍晚一些的时候,钱荼和卫宗韶被送回了群租房。卫宗韶不知道被怎么处理过,已然忘了自己被药倒的事情,而且他的灵气也被术法封印住——换言之,虽然外人能看见卫同学,可从灵魂的意义上来说,他这个人却是不存在了。这正是为了让钱荼“李代桃僵”。
钱荼看了眼手里那张带有卫宗韶生辰八字和血滴的纸人,找了个“自己最近睡眠质量不好”的借口,晚上一个人睡到了客厅里。她把纸人贴在了自己背上,默默发动了离魂……
说到离魂,钱荼也是最近才真正体会到它的便利,比如她可以不用担心被别人看见自己的行劲。因为兰丹木说,只有灵体或术法者才能看到灵体,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在蜀山上,小纸人和猴子察觉不到她,同为灵体的树精和烈杰太子能看到她的缘故。
借助这段时间静心修炼的辅助,钱荼抛弃杂念、集中心神。渐渐地,她切实地感受到了大脑放空、意识失重般升腾而起的整个过程。等头脑再次清醒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沙发上那具沉睡的身体。
这样的感觉很新鲜,钱荼兴奋地在客厅里飘了一圈。并且,当她以灵体状态存在时,她自然也能看到其他灵体。
“哈哈,你是鹄苍吧?”
此时,她看到一只大狗正蹲在客厅的角落里。这狗雄健矫捷,皮毛黑得近乎发亮,外貌有些像狼狗,可体型大的像头小马驹,几乎能骑在上面。钱荼看不出这是什么品种,但想到兰丹木说会派豢养的犬灵来协助他,应该就是这头。
鹄苍听到召唤,耳朵动了动,笔直朝钱荼跑过来。它虽然体型硕大,脾气却颇为温顺。见钱荼伸出了手,它先是闻了闻,接着就用整个身体蹭了过去,欢快地摇着尾巴。钱荼自然挡不住汪星人的示好,逗起它来。就如此度过了几个夜晚,倒也并不难熬,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每晚除了准时准点来蹲守的鹄苍,再没有其他事情发生。钱荼在不耐烦之余,甚至怀疑那个黑影或许真是个小偷,凑巧探明了卫宗韶的房子没人才来走空门而已。
然而,就在钱荼放松懈怠,以灵魂出窍的状态开始摸鱼之时,上天终于听到了她那no zuo no die的心声。
时值午夜,四周楼房已无一盏亮灯,连最能熬的修仙党都已睡下。钱荼本来正百无聊赖地抱着鹄苍给它顺毛,安静趴在她膝上的大狗却忽然站起了来,龇开一嘴厉牙,无声地向着阳台瞪视。
钱荼一个激灵,忙顺着它的视线朝阳台看去。只见飘荡的窗帘外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黑影,月光从它的背后照来,显出两边羽翼,明显是一只大鸟。
来了来了?!
终于苦等来了令人惊奇的神秘生物,钱荼肾上腺素急速飙升,兴奋地浑身轻颤。她仔细凝视着对方,想要看清到底是什么猛禽。但是那大鸟从阳台栏杆上跳落地面,居然渐渐转变了形态!它的脖子和脑袋拼命上扬,用力舒展翅膀,整个身体不断拉伸,最终两脚直立,竟变成了一个身披双翅的人形模样。
我擦!这是天使下凡,还是蝙蝠侠?
钱荼全程目睹了大变活人,差点眼珠落地、大脑炸裂。然而这还不算完,那怪人利索地走到落地窗前,随后把羽毛插进落地窗的缝隙里,从外面把窗子打开了!
这下,后知后觉的害怕终于代替了兴奋。钱荼不禁抱紧了鹄苍,哪怕知道灵体并不会呼吸,还是下意识地屏住了气息。她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怪人溜进客厅,一步步向沙发走来,目标直指自己的身体!
钱荼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尽管通过怪人的行为,证实了它看不见灵体的自己,但眼见它凑近自己的肉*身,钱荼的脑子还是抑制不住涌现出生吞活剥、采阴补阳、吸血勾魂等等聊斋镜头。结果,那个怪人倒并没有对自己的肉*身不轨,只是就着沙发跪坐了下来,默默地注视着自己。
“晚上好,小卫。”它带着尖爪的手指轻抚了抚的钱荼的脸,一低头,吻在了钱荼额头上。
哎,这……这是几个意思?继大变活人后,钱荼第二次目瞪口呆。难以想象,这个怪物深夜翘窗入室,就是来给卫宗韶一个晚安吻?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眼睛也慢慢适应了黑暗,能看清怪人几乎全被羽毛包裹,只有脸庞的一小部分露在外面,显出年轻男性的眉目。这就让钱荼更迷惑了,按理说,她贴着卫宗韶的“人牲”,就等同于卫宗韶了,看怪人对自己身体的称呼,他也确实被术法骗了。那么他跟卫宗韶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三更半夜偷偷摸摸来找卫宗韶?以及,他和秦雀的失踪又有什么联系?
可惜,现场除了一直保持高度警惕的鹄苍,没有人能为钱荼解惑。而唯二的当事人——那个怪人,忽然又拿出一枝花放在她的鼻端。片刻之后,钱荼察觉到自己的身体猛地一软,不再受意识控制了。
不好!安眠药?迷香?意识到那枝花恐怕是什么能使人昏迷不醒的植物,钱荼一下子慌了起来。虽然她的灵魂并不会被肉*身拖累,可头一次与肉*体失去联系,还是让人难以安心。然而,怪鸟没有留给她任何思考的空间,确定人已陷入昏睡后,他一把将钱荼的身体抱起来,回到阳台,脚在栏杆上一蹬,纵跃了出去。
巨大的黑色羽翼唰地一下展开,无声无息刮起一阵气流,也刮得钱荼大惊失色。
不是,等……等等啊,大兄弟!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