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麻烦哥和嫂子了。”

“不麻烦，我家在后面家属院，从这边走更近。”看到地上的行李，严乔梁让他们等会，借了一个自行三轮车，和赵应安一起把东西搬上车。

严乔梁看到连桶和洗脸盆都带了，便知道妹妹是下决心要在上海安家落户。

可家里有焦大红在，别说在上海安家，落户都难。

“我和你嫂子都是机械厂的工人，因为结婚分到一间宿舍，在一号楼一单元105号，厨房在门口，我们一般不做饭在食堂吃，厕所在右边水房也在右边。”

知道是和他说的，赵应安默不作声打量着院子，宿舍楼五层高，一层十二间房，每间房门口放着一个炉子和靠墙垒的蜂窝煤。

现在上班时间，零星的房间传出孩子的嬉闹声，有人问，严乔梁就说是下乡回来的妹妹。

严乔梁的妻子李淑英在家，她不知道兄妹俩之间的事，和严乔梁结婚四年，只知道他亲妹妹下乡了，忍着嫌弃，热情的接待了严慧芳赵应安和两个孩子。

到了陌生的地方，妞妞和石头赖在爸爸怀里，看着陌生的舅舅和舅妈准备洗澡盆，还要准备饭菜，说给他们接风洗尘，搞不懂，搞不懂。

“嫂子，别忙，等吃过饭我就带着应安和孩子回家。我带的东西就暂时放在你们这边，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放心，放在我家没人动。”李淑英心里松了一口气，笑着连连答应，又一副替他们考虑，建议道：“明天星期六，要不明天我和乔梁陪你们回去，焦大红厉害的很，我和乔梁害怕你们吃亏！”

“没事。”

李淑英在门口的锅里蒸上米饭，想着别看乔梁这个妹妹长得好，还有主见，像干脆利索的这样的人，不怕连累自家。

严慧芳帮忙做了一锅烩菜，严乔梁从食堂打了一份油汪汪的红烧肉招待妹妹一家。

烩菜上桌，李淑英招呼着严慧芳赵应安夹菜，严慧芳给妞妞和石头一人一份菜汤泡饭，看着他们吃。

“慧芳，别光吃饭，给孩子夹肉，我们厂的红烧肉一绝，去晚了还抢不上呢。”李淑英笑着给严慧芳说，却看她眼里满含眼泪，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严乔梁看妹妹哭，心里不是滋味，她在乡下肯定吃了很多苦。

“慧芳，你和应安都吃！”严乔梁用公筷给严慧芳和赵应安夹了两块肉。

“谢谢哥！”严慧芳偷偷抹掉眼泪，感激的说。

严乔梁两口子再没说话，害怕又让妹妹难过，屋里顿时只听得吃饭声。

吃过饭，严慧芳抢着洗了锅，对拘谨的兄嫂说：“哥，我看你这里也住不下，麻烦你带我们去厂里的招待所登记一间房，我回家住，只怕应安和孩子要多住几天。”

李淑英有心想说随便家里住几天没事，到底不敢说，万一焦大红闹腾，严慧芳不可能带着丈夫孩子赖在他们家，看他们回来这架势，肯定不愿意再回去。

“你哥休息半小时要上班，我带你们去，厂子的招待所一般没人住，我找我大姐给你们安排一个便宜点的小间，住一晚大概要两毛钱。”

“谢谢嫂子，嫂子，你和我哥哥是我在世间最亲的亲人了。静安区的别墅洋房，以后——”严慧芳说着停顿了一下，笑着说：“看我激动的，现在说这些还早，我先去和我爸讲理。他把我妈妈的工作让给焦大红的女儿，这次，我一定要把工作要回来。”

“是这个理，你先去找他们说，看他们到底什么意思，我和你哥肯定帮你！”李淑英看了眼和赵应安坐下喝茶的丈夫，知道了他的意思，连忙变态说道。

——

看在李淑英这个亲妹妹的面上，李大姐李文英给他们登记了一间双人床靠近厕所和水房的单间，住一晚5毛钱，严慧芳登记了十天。

“文英姐，你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我哥嫂是我爸的亲儿子，焦大红都不让他们在家住，我带着应安和妞妞石头上门肯定要看她脸色的，还不知道怎么闹呢，就先登记十天，孩子住着安稳些。”严慧芳在李文英开口之前，小声的解释道。

“也是，焦大红个老虔婆，你要小心些，她那个革委会的表哥，现在虽然龟缩起了，可手下那些混混还在，你和应安最好不要让他们看到孩子。”

开好发票，把介绍信还给严慧芳，李文英心里已经盘算着到时候帮忙看着两个孩子。

“李大姐，这一家四口长得真好看，是你家哪个亲戚？”穿的补丁，脏兮兮的，李文英却热情的很，唐雪梅等他们一走，悄悄地问。

“可怜呐，俗话说宁要讨饭的娘，不要当官的爹，真真的道理。这是我妹夫的亲妹妹，被继母偷偷报名下乡，五年了，这次回来还不知道能不能留下。”李文英感叹道，拿起一串钥匙提着一个热水壶上二楼给他们开门。

“那确实。”唐雪梅家里大姐有工作，小弟还小，她本来要下乡，她妈妈提前退休把工作让给她了。

“李大姐，我们锅炉房只住了李大爷，炉子也是现成的，可以让他们花点钱在那边做饭。要是妹妹家的男人会活人，给李大爷买包烟，这事也就成了。”唐雪梅追上来说，现在过年，等二三月份招待所要接待下来的培训学习的工人不好说，现在完全没问题。

“雪梅，你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大姐，主要是妹妹经历太可怜。”唐雪梅不好意思的说，她看上去和她一般大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千里迢迢回上海，肯定是日子过不下去了。

李文英给严慧芳登记的在二楼，招待所的格局和家属楼差不多，一共五层，双排房，每层二十间房，中间楼梯上来左右十间，最左边一间进去是水房和用门隔断的男女厕所，厕所全部贴着瓷砖，卫生干净，没有一点异味，整个二楼现在没有一个房客。

“慧芳，你觉得这房间怎么样？”李文英眼带骄傲说，“锅炉房在一楼后院，李大爷是个好人，应安没事可以带着孩子去找人说话，他嗜烟如命，是战场上下来的军人，人虽固执，到古道热肠。”

“谢谢大姐。幸亏有嫂子和哥哥帮忙，不然我们一家只怕要露宿街头了。”

“都不容易，这壶热水你和孩子们好好洗洗！”李文英突然就不知道要说什么，领着唐雪梅下楼。

严慧芳打量着这间房，十几平米的单间，有门有窗，两张一米二的床够他们一家四口休息，住十天也不为难他们，还把李大爷介绍给应安，亲戚做到这份上，她要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