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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死人桩》(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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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周山地界逢夏时常遇连绵大雨,日夜不息,满山潮意,山下小镇也跟着被雨轮番浇灌了一遍。

雨天往往麻烦颇多,集市上人流顿减。

今早好不容易盼来了接连几日的雨歇天清,人们皆心情畅快,街上行人摩肩接踵。

路二按照惯例寻到一家风雨无阻的肉包铺子,准备替兄弟们捎带上几个,期间不忘凝神扫视各处。

三长老吩咐定要紧盯鸾周山各处,他半月前被分派到山脚鸾周镇上,和几个弟兄轮流监视,却始终未发觉有何可疑人物。

现下江湖上有关盟主习剑走火入魔残杀盟中弟子后潜逃的传言愈演愈烈。

凭现今武林盟主声望,江湖上不少人对他尊崇敬重,乃至视若榜样。于是众人起初还将信将疑,其间各类阴谋论断,风言风语甚嚣尘上。

可如今半月过去了,那追杀令仍未撤下,盟主也未曾现身,副盟主暂代盟主之位,并宣布半月后要于武林盟所在地荀陵紧急召开大会。

原先坚信是谣传的人也开始心里没底了,江湖各处皆将视线落在这场大会上,等候真相。

路二便是那群不愿相信此番传言的弟子之一,只不过长老有令,不得不从。

付了银钱,伸手将冒着热气的包子捎上,路二便要去附近的据点跟另一个弟兄换班。

算算时间似乎有些匆忙,他脚下快了几步,转角处不小心撞到一人。

扭头道了声“得罪”,而那人道了声“无妨”,他没有放在心上,想着继续赶路,余光只瞥见一道一闪而过的白鹤袖纹。

而和他擦肩而过的那人神色淡淡,抱剑而立,身侧停着两匹黑马,好若在等什么人。

——————

白愫情将手里的莲酥掂了掂,转身一眼就透过几道人影看见鹤立鸡群那人,一身白袍一尘不染,剑袖上缀着几道白鹤云纹,身形挺拔如松,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轻笑一声,悠悠走到他身前,手中那袋莲酥甩出一道弧线,叶韶吟反射性伸手接住。

“想什么呢,走了。”

两人各牵一马并肩而行,步伐不急不缓。

今日白愫情一改素来喜着的青衣,穿了件鹅黄色留仙裙,裙摆上晕开几道淡粉色莲花状纹样。举手投足间竟流露出几分活泼俏皮。

而叶韶吟则已易容成一个清秀少年模样,面部线条较其原貌柔和许多,加上其周身清冷冷的气质,颇像是初入江湖,不知其险恶的名门公子。

这半月来白愫情白日里忙着在谷中修改医书典籍,每夜按时给叶韶吟续针换药,并趁此时让他替她恶补各类江湖传言,门派秘闻。

白愫情听得津津有味,只不过他一副客气疏离的样子总令她有些苦恼。

于是便叫他莫要以“在下”自称,放下他那君子包袱。

结果这人话竟更加少了,妥妥一副冷心冷情的模样。

想来让他这个本就话少的性子做这个武林盟主,当真是为难他了。

稍了解当下各派格局,白愫情决定先探探相距最近的寒隐门。

鸾周山一带小镇颇多,镇子普遍不算大,人却与较寻常小镇多上一倍。天医谷位于鸾周山,游侠混混也好,三教九流也罢,过路时往往能避则避,不愿多生事端。故而这些镇上都较为安定,武斗杀生之事少有发生,长此以往,也吸引了些许外地乡民前来定居。

也正是如此氛围,镇上人大多心直口快,不以论江湖朝堂事为忌讳。

二人纵马时停时行,恰于天黑前抵鸾周山地带最外围的凤岭镇,欲寻一客栈暂歇一晚,明日再入扶风城。

橘日隐没,夜色悄然而至,镇上行人逐渐稀疏起来。

这镇上客栈不算多,多数条件都较为磕碜,饶是如此也已人满为患。

二人辗转了一炷香,总算是寻得一间看似仍有余房的客栈,栈前一块匾额歪歪斜斜,书着“有间客栈”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看见那门边上的尘泥,和檐上还未除尽的蜘蛛网,白愫情撇了撇嘴,为其条件之简陋暗暗称奇。

叶韶吟的眉头也几不可查地微微一蹙。

两人正欲入内,电光火石间一段利刃袭向白愫情门面,叶韶吟迅疾抬手接下。

门内人声嘈杂,刚刚那一刀似是意外,引发客栈内众人惊呼。

见那刀险些伤人又被人接下,目睹全程的人群霎时朝两边散开,为他们露出一条通道。

“你们这群人真是不讲道理得很,这客栈又不只是你们的地盘,凭什么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道女声在吵嚷声中格外鲜明。

险遭飞来横祸的白愫情懒懒抬眼,视线越过众人,一眼锁定那罪魁祸首。

七八个三尺大汉身着老旧的黑布衣,围着两个满脸忿忿不平的年轻姑娘,旁边还站着个满头大汗的客栈伙计。

其中一个大汉正对门口,一脸凶煞,脸上一道狰狞的疤痕自额上蔓延至左颊,嘴角挂着张狂的笑。

他手上赫然是另一把刀柄生锈的小刀,与叶韶吟接下的别无二致。

见到二人正望着他,他不以为意,挑衅地笑了笑,转头又用吊儿郎当的语气同那两个女子说道:“这江湖可向来都是实力强的人说了算,你们俩小妞怕不是第一次出家门吧,还能问出这么蠢的问题。”

被围在中间的红衣姑娘火气瞬间又上来了,忍不住想抽出腰上软鞭冲上前去,被一旁同样压抑着愤怒的粉衣姑娘拦住。

旁边那想着打圆场的客栈伙计被那飞刀吓破了胆,无措地摆着手劝说着。

“诸位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不要再动手了!”

人群中有人也几欲上前说和,但碍于那群大汉各个手持凶器,而自己却手无寸铁,也只得偃旗息鼓。

白愫情眼睑微垂,心下冷笑。

一群地痞流氓,听起来就是有意在找人家姑娘的茬。

本来懒得多管闲事,但这几人的刀都差点飞到自己脸上了,这可就怨不得她了。

正想偏头知会自己高价请来的保镖,却不想一道破空声于耳边炸响,只见一片残影穿过人群,精准地贴着那为首大汉的裆下飞过,再抬眼就只见那本嚣张跋扈的大汉身体僵硬,瞳孔颤抖,满眼惊惧地看着他们的方向。

侧首看了看身侧脸色淡然仿佛无事发生的盟主大人,白愫情挑挑眉,不禁笑出了声。

旁人看戏的,担忧的,惊愕的视线陆续落在两人身上,被刁难的两个姑娘也若有所感地看了过去。

那群大汉纷纷面色大变,而那为首的僵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脸上一阵扭曲。

“说的好。”白愫情施施然拢了拢臂上的飘带,柔声道。

“既然这江湖事素来凭实力说了算,那么从现今开始,我师兄就是这儿的话事人了。”

叶韶吟余光看了她一眼,未出声反驳。

站在为首大汉旁的一个矮个子瞪大了眼,叉腰跳了出来,语调高扬。

“你们知道我们老大是谁吗?这年头敢跟我们老大叫板的还没出世呢!”

这矮子话音刚落,其余几人皆拔出腰间长短不一的刀,面色不善盯着两人。

这架势,像是一旦白愫情二人说出些什么不敬的话,立刻就要冲上去动手了。

陆晚瑜见此情境心上微沉。

她和桃桃本是背着家里人出来游历的,想在此客栈落脚,没曾想刚坐下来欲喝口水,那群大汉就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硬是要坐她们那一桌。

她俩不愿屈就,便与这群人起了口舌之争,然对方人多势众,一时之间她们也不敢轻易动手。

毕竟凭她俩的武功,二对七毫无胜算,届时怕是会更难看。

而那为首的竟为了震慑她们,将手中利刃对着门口掷出。

她起初只顾着阻拦怒火冲天的桃桃,未曾留意到那柄利刃竟险些伤了人,如今才发觉那门口二人。

那鹅黄色衣裙的姑娘尚且不提,单论那白衣公子哥,虽说腰上别着把剑,但那剑鞘周身花纹繁复,剑柄甚至镶着金玉,那幅模样怎么看都像是花拳绣腿。

行走江湖之人大多轻车简从,而那姑娘却着一身绣着金丝的留仙裙,腰上玉坠剔透玲珑,玉上如雪光泽昭示其价值之不菲。

这两人怎么看怎么像一对外出游玩的富家公子小姐。

而那群凶神恶煞的大汉,明显是附近地头蛇黑龙帮的人,一个个虎背熊腰,据传身手堪比小门派内的亲传弟子。

她明白那二人显然是出于好心,否则完全不必淌这趟浑水。

倘若动起手来,就凭他们几人,怕是根本讨不着好,届时不仅她们脱不了身,那二人也会被连累。

正当她内心焦灼之际,一旁的阮桃桃看了眼白愫情二人,已经将他们断定为头脑一热就欲见义勇为的半架子,手不自觉地握紧腰上的鞭柄,暗自心想可不能让这二人受累。

白愫情一眼望穿她们的想法,不觉好笑,在那几个大汉几近动手之时再次开口道:

“你们老大是谁我不关心,但要论名号,我师兄乃是个中翘楚。”

“南山柳浔风,想必诸位皆有所耳闻吧?”

柳浔风?

叶韶吟和陆阮二人闻言皆一愣。

陆阮二人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而叶韶吟则是心下颇为讶然。

柳浔风是南山派年轻一辈弟子的首席,自幼时便由南山掌门亲自培养,虽年纪较轻,但其于剑道上的造诣已能媲美部分一流前辈。

前两年南山掌门多次请他出山指点柳浔风,他抱着惜才之心应下,而后却因事务繁忙屡屡拖延,最终南山掌门见状表示理解,此事即不了了之。

柳浔风常年闭关不见人,江湖上只知其名号却不知其样貌,借其名头行事,确为极好的选择。

但白愫情如何保证此事不败露?

观其面上镇定自若,想来对此成竹在胸。

天医谷虽人脉极广,但与南山派确无多少交集,而白愫情虽声名较显,但败在年轻,与各派掌门更无多少人情往来,他们虽对其颇为尊重,却也是出于其谷主身份,谈不上什么交情。

他本以为她所言的假借身份,极大概率借的是名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弟子,未曾想过她会直截借走人家的中流砥柱。

如今看来这人远比他先前探查的还要复杂。

叶韶吟垂眸,若有所思。

叶韶吟:……高薪?

白愫情:以你的命呢,别太看轻自己。

第3章《死人桩》(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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