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鸢的嘴角忍不住地咧着笑道：“宫里封闭了这么些天，别说羊肉了，就算鸭肉鸡肉的都快没有了。”风雪鸢顿时感觉那个熟悉的曲萧和又回来了，他们俩这爱吃的性子倒很是一样。
曲萧和净了手，三下五除二就把羊腿处理了一下，又从上面炫下来一块肉留做泡馍，把剩下的腿交给了庞靛去烤。
“鸢儿，我进宫来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曲萧和回头见庞靛带着人都出了小厨房，与风雪鸢耳语道。
“你找到秋冈了？”
风雪鸢看着曲萧和的神色凝重，感觉事情并不会如想象般那样简单。
“我若是晚一步，秋冈就没命了。你猜是什么人想要杀他？”
“贺家？”
曲萧和“嗯”了一声，说：“秋冈是长乐坊一个地下赌庄的打手，这个赌庄背后的东家，正是贺华亭。”
“贺华亭这是在帮风雪霁收拾烂摊子呢，秋冈不除，端芜郡主的事情岂不是要败露了。”
曲萧和手上边忙活着边说：“没错，可棘手的是，太子明知自己是被冤枉的，给春才的那袋银子根本不是从他的账上出的，他为何还要认下？”
风雪鸢推敲着：“那是因为……那笔账本身的去处，会更让父皇生气。难道是……赌博？那笔银子是太子拿去赌的？”
曲萧和谨慎地看了看身后，确保没有人第三个人在场，才说：“正是，这太子在赌坊的每一笔账，都在贺华亭的手中。贺华亭杀秋冈，既是保风雪霁，又是保太子。”
“眼下太子监国，朝局好不容易稳定了些，若是这时爆出太子的丑闻，那不就相当于让父皇把南风交到小皇子这个婴孩手里吗？”
曲萧和亦是为难：“可若不把真相公之于众，那木公子就要一直背负着…陷害你的罪名，木太师一辈子的清名也再难保了，风雪霁一直逍遥法外……”
“不，不能这样！”风雪鸢顿时也没有了吃羊肉的食欲，“若是林安姑母在就好了，我们还能跟她商量商量。”
“其实…小皇子虽然还小，陛下未必就等不到他成年啊…”
风雪鸢吓得赶紧让曲萧和闭嘴：“你快别说了。这事关系到国本，还是从长计议吧，萧和哥哥，你务必要看好秋冈。”
******
“什么，秋冈跑了？”贺皇后在长和宫闭关了几日，天花的情形刚有好转就又迎来了这当头一棒。
彩玉被隔离了五日，没有发病的迹象也被放了出来。
“娘娘，雪鸢公主封闭了宫门这么些天，奴婢也是刚跟府里联系上，才得知这个消息。”
“哥哥可知道是谁救走了他？”
彩玉摇头道：“侯爷还在查着，只说此事与太子还有木贵妃无关，让娘娘在宫中不要擅动…”
贺皇后嗤之以鼻道：“还在维护那个贱人！”贺皇后不自觉地握住了拳头。
这时风雪霁推门而入，很明显刚才的话她都听到了。
“母后，父皇已经解了皇兄的禁足，恐怕之前的事情也都要一笔勾销，母后你甘心看着父皇把南风交到平庸无能的皇兄手上吗！”
“可若是咱们把太子赌博的账簿交给陛下，那木公子一事岂不就将你暴露了？”
风雪霁思索了一会，下定决心说道：“那事到底也没闹出人命，父皇责罚一番也就罢了，若是能把皇兄拖下太子之位，咱们那可就赚大了。”
贺皇后细细盘算着利害，若是风景行被废，那太子之位就必然是小皇子的了，到时候再除掉没有根基的王美人，那自己便是独一无二的皇太后了。但此事把握并非百分之百，又牵扯到风雪霁，贺皇后还是不敢破釜沉舟。
风雪霁还想再劝劝贺皇后，可贺皇后却都无动于衷。风雪霁看着贺皇后这十来天，像是苍老了十几岁一样，自从宫里出现天花之后，贺皇后变得有些疑神疑鬼，又有些畏手畏脚，完全不像她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做派。
“若咱们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要轻举妄动。眼下时机还未到，还是静观其变吧。”
******
顺帝一天天地好了起来，皇宫的一切事务也渐渐回到了正轨，只是风雪鸢还想再在万圣宫住一段时间，等确保自己没有感染上天花后再回起阳宫。难得没有一脑袋的官司，已经过了卯时风雪鸢还赖在床上不肯起。
这些日子没有何叶和柳华在身边伺候着，只有万圣宫御前的张嬷嬷伺候着。
“公主，该起床了，大理寺的甘大人说有要事找您。”
风雪鸢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在床上踢腾了几下，懒懒地说：“这个甘大人，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张嬷嬷把风雪鸢的被子掀开，一手拿起中衣，一手拉着风雪鸢的胳膊将她拽了起来，穿上一个胳膊后，张嬷嬷去找衣服的另一边袖口，风雪鸢便又倒了下去。来回拉锯了三五次后，风雪鸢终于收拾得人模狗样出现在了甘大人面前。
“公主，这是大理寺的验尸报告，请公主过目。”
风雪鸢接过报告，边看边说：“其实这事本不用麻烦大理寺，长和宫少了个宫女，她们能靠天花闭宫瞒得了一时，可瞒不了一世。怕就怕皇后娘娘有意偷梁换柱，那这女尸的真实身份可就再也无从得知了，这才麻烦甘大人。不瞒大人，其实我已派人询问过多次长和宫的宫人，她们都说那日死了的是厨房烧火的嬷嬷王婆，而梧台却在昨日宫门恢复开通时被皇后娘娘派出宫了。”
“公主客气了，只是让大理寺验一具女尸而已，费不了太多的事。只是这验尸报告对公主是否有用啊？”
风雪鸢一手拿着验尸报告，一手拿着长和宫宫人的花名册，一一比对了一番。
“自然是有用的。甘大人比鸢儿更明白，虽然尸体已被烧焦，但这身高、体重、年龄无一不都体现在骨骼上，再对照着花名册，自然能找出这尸体的真面目。”
甘大人说：“身高四尺八，骨架偏小，年龄在十四到十六之间，这必然不可能是王婆的尸体。”
“如果梧台是因为患了天花而被贺皇后烧死的，那么一切就都能串起来了。”风雪鸢拿出那日记录的万圣宫宫人行踪给甘大人看，“父皇发病后，我一一审问了万圣宫的宫人，记录了他们三日内的行踪，去过哪些地方，接触过什么人，发现梧台就是此次天花传进宫的关键。”
“哦？”甘大人接过记录，翻看了几页，风雪鸢的字本就不好，这记录又多，记到最后已是龙飞凤舞，甘大人实在是认不出来，只得说“既然公主是根据所有宫人的行踪推算出来的，那应该就不会错，可是梧台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也无从得知啊。”
“梧台是有意将天花传给万圣宫的宫人的。”
“公主何出此言？”
“梧台是风雪霁的贴身宫女，与万圣宫本没有什么交集。可她那几日却不怎么在长和宫，而是突然与万圣宫的宫人多有往来，事出反常必有妖，梧台定是有意为之。”
甘大人点了点头，但还是说：“公主，即便认定梧台是有意为之，老夫还是要提醒一句，这背后之人也不一定就是贺皇后，任何人都可能买通梧台。”
风雪鸢并未听进去甘大人的话：“多谢甘大人提醒。在宫外皇陵失火，也是幸得甘大人，鸢儿才能顺利查到纵火之人。”
甘大人笑道：“老夫只是做了份内之事啊。”
“能坚守本心，做好份内之事，亦是难得。”
“天花之事并非老夫份内之事，也不便再多过问。还望雪鸢公主能早日查明真正想害陛下之人，将其绳之以法。”
风雪鸢送走了甘大人，杨医官又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公主，贺府那边有消息了。”
风雪鸢问究竟有何消息时，杨医官却露出了难色：“公主，那人要亲自见您才肯说。”
“是何人？”
“林伯说是贺府里的人。公主，眼下陛下刚好，后宫诸事还是在您手上，出宫也方便。若是再拖下去等皇后娘娘称病好了，您出宫可就难了。宫外林伯都已安排妥当，您放心出去就是。”
风雪鸢想了想，应道：“好，事不宜迟，那我今晚就出宫，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今日劳累，早早就歇息了。”
宫门下钥前，风雪鸢跟着柳医婆出了宫。宫外并未受到天花很大的影响，夜市上人来人往依旧热闹。
风雪鸢看着这样的太平，既欣慰又陌生，不过是十几日的功夫，她好似离开了人世去了与世隔绝的天宫一般，街市上应该是什么样早就已经随着孟婆汤忘记了。
到了尚药堂，风雪鸢一眼就看到了和林伯站在一起的冰凌。
“冰凌姐姐！”风雪鸢冲过去抱住了冰凌，“姑母呢，她也回来了吗？”
风雪鸢四处张望了一番，可并未看见林安长公主的身影。
“长公主没有回来，她安排奴婢一直留在泰康，留意贺府的动静，也帮衬着公主和林伯。”
风雪鸢将目光转回到冰凌这，问道：“贺府的事查的怎么样了，是谁非要见我？”
这时，内室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衣着鲜艳画着浓妆的女子。风雪鸢还未看清那女子的面容，就先闻到了她身上的浓烈香艳的香薰味。
风雪鸢在脑子里疯狂地搜索这人究竟是谁，直到那人走近，风雪鸢在浓厚的胭脂水粉下看清了那人的五官样貌，才惊呼道：“大凤！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