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汐步步紧逼，眼底似乎燃着火焰，皇后从未见过她如此决绝的模样。

沈汐紧咬着下唇，捏紧衣袖的手不停颤抖，说出的话字字如刀，直刺皇后的心：“母后啊，鄢美人所经历的一切您都是知道的，对吗？知道我不是您的孩子，您把她的孩子抢走，让她痛苦，让她发疯！”

“你竟然……”皇后的脸色煞白，眼底流露出明显的恐慌不安。

原来一切她都知道了！

她是怎么知道的！

皇后张了张口，下意识想试图辩解，却被沈汐凌厉的目光压制得说不出话来。

沈汐继续质问：“您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权势，还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你闭嘴！”皇后目眦欲裂，猛地扬起手，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久久回荡在空旷大殿之上。周边的侍女把头埋得更低，不敢发出丁点响动。

周身的空气仿佛凝结。

玉钗珠翠碰撞，发丝纷乱缠绕，沈汐倒在地上，脸被打得偏向一侧，嘴角渗出血丝，她抬手捂上脸，泪水慢慢滑落，沾湿指尖。

身旁的绫鸢跪着，双手撑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她想挪到沈汐身旁，但整个身子却因为过于恐惧而动弹不得。

若是得罪皇后，她会死无全尸的。

绫鸢没有抬头，死死咬着下唇哭泣，心里反复默念着：“公主，公主……”

而沈汐缓缓抬起头，沾着泪珠的睫毛轻颤，盯着眼前愤怒不已的面孔，她忽然笑了，“您可以动手打我，但不能改变事实。母后，呵，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母后。”

沈汐的眼中毫无怯意，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起身站稳，抬手整理仪态，叫起身旁跪着止不住发抖的人。

“绫鸢，我们走。”

两人转身就要离开，下一刻却被皇后拦住。皇后死死盯着她的背影，厉声吩咐：“来人！把嘉宁公主给我关起来，不许踏出房间半步！”

“不……”绫鸢惊慌失措地看着周围，几名身形高大的侍女堵住殿门。

这是要抓她们去哪里……

沈汐神色如常，冷冷扫视这些人，眸中毫无情绪，显得格外从容镇定。最后，她转头盯着皇后，唇边浮现一抹冷笑，然后被那些宫女押走。

皇后简直气疯了，她的脸色由苍白转为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竟有些喘不上气来。她猛地闭紧眼睛，用手撑上桌案才勉强站稳。

下一刻，皇后猛地挥手，将桌案上的东西一扫而光，精美的瓷器纷纷坠地，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满地狼藉。

沈汐被带到一处僻静院落，四周寂静无声。院门没有守卫，但门却被反锁着，只有送饭的时候才有人进来。

绫鸢透过缝隙看外面，能看到几双冷峻的眼睛在暗中监视。

那些是皇后的人。

绫鸢急得在原地打转，得想着找办法给太子通信，这样就能把公主救出去。可是，太子殿下好像不在京师，回到宫里就是几日之后的事了。但到那时，公主可怎么受得了这份苦楚。

被关起来的第一日，沈汐不吃不喝，只是静静地坐在房内，出神地盯着一个金色的笼子。她的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笼子是之前养鹦鹉留下的，后来鹦鹉死了，这个屋子也就无人问津。

外面送饭的人来了，打开门上的锁，将饭菜放在桌上，动作匆忙，似乎不愿多停留片刻。放好后，快步退出房间，再次将门锁上，铁锁发出清脆的响声，回荡在这寂静的院落中。

饭菜又是冷的，绫鸢气得跺脚，她看着嘴唇发白的沈汐，担心道：“公主，您已经一整日不吃不喝了，就算这饭菜不好吃，也要顾及身子，多少吃点。”

从前，哪里见过这样的冷饭，但眼下能吃到东西总比没有好，只是委屈了公主。绫鸢想着，眼眶微微泛红，她以为自己这番话不过是徒劳，没想到沈汐突然开口了。

“绫鸢，你放心，有东西吃我不会再饿着自己，我会……好好活着。”

沈汐坐得久了，腿脚有些发麻，她拿起碗筷，夹起冷菜吃起来，吃的速度比往常都快。

绫鸢看着这一幕，有些发怔，那盘菜明明是公主不喜欢的，却也不挑剔。绫鸢突然觉得眼前的公主又不一样了，似乎……比以前更坚强。

往后的三日，饭菜依旧是冷的，沈汐每顿饭都不落下，不再拒绝进食，每一餐都吃得干干净净。

送饭的高大宫女离开，门再次被锁上，绫鸢已经习惯了这种无助之感，看到沈汐平静的眸光，心下一松。

夜色渐深，门外响起脚步声，随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嘉宁公主，大人派我来找您。大人说，再过两日，公主就能出来，莫要着急。”

是上次在未央宫传信的神秘宫女。

沈汐心中一惊，这位“大人”究竟是谁，竟能在皇后的地方安插这么多人手，她冷静回道：“我知道了，替我谢过你家大人。”

沈汐心中藏着股恨意，她要让皇后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但时机未到。

“还有一句话，大人让我捎给公主您。”

“说吧。”沈汐心底升起不安。

“鄢美人醒了，但身体已经不堪重负，若是不能从冷宫出来，怕熬不过这个冬天，到时候就算是姜太医出面，也无能为力。或者，公主是否有信心，能让陛下出手……”

沈汐身子猛地一颤。

熬不过冬天……

神秘宫女继续道：“公主可能猜透陛下的心意，只怕同皇后一样，不是吗？”

·

夜幕深沉，漆黑的街巷中闪过一抹鬼祟人影。那人身着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黑衣人跪伏在地，眼前之人披着深色斗篷，面容隐匿在阴影中。

正是深夜出宫的四皇子。

“主上，魏府之人仍在彻查此事，但剩余的人证已被尽数清除，魏公子擒获的人也已解决。不过，还有其他人在跟踪。”黑衣人低声禀告，语气中夹杂着不安。

后面的人武力值在他之上，轻功了得，只能看主上要怎么做。

四皇子眼中闪过寒意：“查到了何人？”

黑衣人摇头，未能查明对方身份：“属下无能。”

此时，一道轻笑声自上方传来。黑衣人与四皇子齐齐抬头，只见一人斜靠在树干上，身姿悠然，手中端着壶清酒，月光下泛起晶莹光泽。

他勾唇笑着，悠然地朝四皇子举杯致意，眼中尽是戏谑与挑衅。目光交汇间，空气中迸发出无形的火花，街巷的宁静被这场无声对峙打破。

此人竟然一路跟到这里，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黑衣人心头一震：“主上，是否需要属下……”

四皇子沉思片刻，抬手示意黑衣人退下。显然他不是树上那人的对手。

四皇子也笑了，颔首也向那人致意。

或许，好戏才刚刚开始。

几日后，太子回宫得知此事，果然立即向皇后求情，把沈汐放了出来。这件事也被压下来，没传到宣德帝的耳中。

沈汐已经完全恢复理智，与皇后面前那个失控的人千差万别。锁着的门打开，太子原以为沈汐会憔悴不堪，但亲眼看到人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皇后对沈汐的态度也有所缓和，只要她愿意做个乖巧听话的公主，便可以不计前尘，反正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沈汐每日照常给皇后请安，也依旧到宸光殿为宣德帝送粥。殿外的小太监听到嘉宁公主来了，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不敢有丝毫的动静。

宣德帝在批阅折子，江州事务已告一段落，怒意也随之消散不少，外头的人也能进来请安。

“父皇，那儿臣告退了。”沈汐恭敬地将粥奉上，不愿多打扰父皇的公务。走出殿门时，她不经意地瞥了小太监一眼，那小太监顿时身子一颤，似乎感受到了她眼中的冷意。

走出殿外好远，沈汐才扶着宫墙停下，缓缓胡出口气。

她衣袖中藏着药丸，是有人从门缝里塞进来的东西，可以让宣德帝昏迷，那她便能在照顾宣德帝之时，趁机提及鄢美人之事。

沈汐抚上衣袖，脑海中回响起那人的低语。

“只要陛下喝了这药，必定会答应放过鄢美人，这药没有问题，公主不信，我可以当着您的面喝下。”

沈汐也验证过几次，这药确实无毒，只会让人产生幻觉和虚弱，用银针也验不出任何毒性。

沈汐回头望着宸光殿，眸光复杂。

鄢美人快要撑不住了，为了鄢美人，她没有别的选择。

殿内，宣德帝手边的粥已经喝完，他捂着额头，感到头疼愈发剧烈。刘培全快步上前，担忧地问：“陛下，是否需要召太医？”

“快传姜游年。”宣德帝眉头紧锁，说出的话有气无力。

这是宣德帝的老毛病，没人怀疑粥有问题。只是这头疼的症状愈发严重，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

姜游年提着药匣子，来的很快，为宣德帝细心诊脉，又开了几副药帖，身边的小太监拿了它急匆匆去煎药。

宣德帝寝殿中常年燃着特质熏香，平日里能让人神清气爽，缓解额角的疼痛。然而，姜游年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从前有位贵人，就因为熏香丢了性命。熏香或许内藏玄机，既可以缓解病症，也可以加速病症，长久使用下去，毒性会逐渐积累，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临走时，姜游年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悄悄带走了几勺殿内的熏香。

他要仔细查验。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第 9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