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这些待嫁的时日，随着时间流逝，她并无激动紧张，也无担忧焦虑，只是很平静的接受了由她所促成的结果。
嫁给季辞，一来任务所需，获得长期解药，二来寻求庇护。
她接受自己便是这般自私之人，只能尽可能在未来的生活中补偿这个外表冷漠，内心温柔之人。
她学任何东西都极快极佳，唯独绣工。所以她的荷包上，以及手帕上，从来都是空白一片。
可如今毕竟是大婚，她待在安国公府的时间里，还是努力绣了一鸳鸯戏水的荷包。
上元灯节乃是盛京城一大盛事，灯火阑珊，不尽热闹。原本有些意兴阑珊的姜秋叶在邱颖的盛情邀请下，最终还是出了门。
街道上行人小贩拥挤，姜秋叶让邱颖走在街道里侧人少无冲撞之处。
白日里刚下过雪，好在为了上元节，道路上的积雪虽被铲清。
邱颖想要放灯，她们便来到河边，一人买了一盏花灯，并在其写上愿望。
姜秋叶注意到邱颖便只是护佑腹中孩儿健康外，也再无他求。
而姜秋叶却什么都没写，只放了一盏空灯，看着两盏小灯闪动着，随着水波逐渐汇入河中。
“留下这个孩子，你真不后悔？”姜秋叶看着远处灯海不由问道。
“我不知道。”
转头看向邱颖，见她似乎在做下决定的一夜间便长大。
邱颖摸着小腹，眼神柔软，道：“其实最开始，我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是抗拒的，她是我耻辱和愚蠢的证明。明明你提醒过我霍恒之事，我却还是抱着侥幸，存信于此人。不对，更多的是信于他的家世。”
“她可是皇后子侄，我从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轻易便倒台。我原以为嫁人真的为女子最重要之事。直到在准备落掉这个胎儿时，我才突然感受到了不舍。原我终是一个普通的母亲罢了。”
姜秋叶沉默不语，似是感到了邱颖变得更加坚强。邱颖虽是庶女，因从小受宠爱长大，所以心性比之她要更加单纯，也更易轻信他人。
这个便宜妹妹，实在太傻。
两人走回安国公府的途中，忽然听到大路中间一阵马蹄声，然后便是大喝道：“祁郡王至！”
“祁郡王至！”
大路中的人群纷纷退开避让，中间主道宽阔。姜秋叶心中一紧，立刻跟随退让一旁。
不稍片刻后，便看到远处骑尘而来的季辞，身着软甲，气质冷峻锋利，与平日的他大不相同。身后跟着一小队轻骑，往皇宫而去。
自上次魏王冠礼一别，这还是时隔三月后第一次见到他。脸似乎又清瘦了些许，定是没有好好吃饭。
她回过神，见邱颖异样的眼光盯着她，不由抬起手指抠了抠脸颊，避过了邱颖的眼神，“走吧，回去了。”
……
皇宫中举办了一场庆功宴，不仅仅是为上元节，还是为庆贺平定东南部涿竣王叛乱。三月前涿竣王突然起兵，拥兵十五万，从曲州起，攻陷幸岩城等三座城池。
皇帝封周成虎为永威将军作前锋，前往平乱，却不想中计被围困葫芦谷中遭前后夹击围攻。
好在祁郡王领兵两万，直攻淀州。此地乃涿竣王妃母家上官家管辖之地，涿竣王不得已，只能撤兵解救淀州。此围魏救赵之计解了永威将军困境，后两军合并，又顺势攻下涿竣王封地曲州，生擒逆贼。
今日便将从曲州先大军一步赶回盛京。
席间皇帝仰面大笑道：“有永威将军与祁郡王，朕心甚宽。好在涿竣王叛乱平定，否则祁郡王都赶不上后日婚期。”
“正好一月后斩首涿竣王九族于菜市，严我大晋之威，以贺祁郡王新婚之喜。”
季辞微微一笑，将酒饮尽，道：“此次也多亏永威将军一刀斩断涿竣王马腿，他摔断了骨头，这才轻易将其擒获，论功，本王比不上永威将军。”
周成虎将敬酒饮下，笑道：“祁郡王殿下用兵入神，箭法更在末将之上。”
他摇了摇头，“还算好此次战役结束算快，末将都不知晓祁郡王竟然婚期在即，差点耽误，实在......”
刚回盛京，两日后便大婚，虽是赶了些。好在这些备婚的时日一直由礼部在办理，也算准备齐全。
“将军不必忧虑，军国大事当先。”
“好！那末将便先借今日时机，恭贺祁郡王新婚之喜。”
周围人见状也纷纷祝贺道恭喜。
“听闻安国公嫡女美若天仙，王爷真是有福可享了。”
季辞微微笑了笑，没有再回答众人，只是默默将酒饮下，桌下的手指轻轻摩挲。
涿竣王叛乱早就传回盛京，可祁郡王领兵一事便是回城第二日才传开，民众哗然，传祁郡王屡屡胜战，再立战功。
……
两日后，便是由钦天监占卜得出的大吉之日。
姜秋叶一大早便被槿红与一群婆子叫醒，众人嬉笑着为其沐浴，梳妆，换上喜服。这是她第二次穿上喜服，却与第一次全然不同。
除了郡王妃制的裙衫比之前格外奢华外，心境似乎也不相同。
皇室婚礼不兴亲自接亲一说，礼节繁重。戴上沉重的凤冠，披上喜帕，便是直接由礼部官员引导着完成一系列婚礼流程。拜别安国公后，便上了红轿，带着十里红妆，一起被抬往了祁王府。
往日冷清的王府今日甚是热闹，以前荒芜的院子被简单修整过，四处挂上了红绸与灯笼，鞭炮噼里啪啦。
姜秋叶被喜婆扶着下轿后，忽闻到一阵淡淡的佛手柑气息，很熟悉。
盖着喜帕看不到对方，她只能低着头，见一双金丝红靴靠近，后伸出一只手给她搀扶。
看着那手，姜秋叶忽然想起曾经对张凉的第一印象便是一只手。
与那武将沧桑大手不同，季辞的手骨指分明而纤长，她轻轻搭上，感受到的不是之前像张凉那般令人不适的侵略之感，而是极其安全。
让她产生未来或许真的会与之携手一生的错觉。
被稳稳牵着入了王府，因先帝后去世多年，今日便是唐太傅做上堂，接受两人相拜。
他满脸笑意，虽是可惜簌簌不能成其妃，可看着自己最为出色的学生娶妻，还是心生感动与欣悦。
拜完堂后，姜秋叶便被众人引着来到了主院作为喜房的寝室。
她知站在自己前方之人便是季辞，即将掀开自己的喜帕，心中突然紧张起来，如梦境一般。
季辞接过喜婆的秤杆，挑起喜帕，随着面前阻挡视线之物挪开，姜秋叶颤颤抬起头，撞入了面前郎君的眼眸之中。
窗外微雪飘落，房中红账芬芳，花烛摇曳。他手指微颤，今日她化了妆的原因，红唇显人格外艳丽，带情桃花眼微挑，似是春水浮光，化尽寒冬冰雪。身量纤细婀娜，定是人间花神。
房中见了新妇样貌的人都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传说中的安国公嫡女果真是美得不可方物，难怪祁郡王不在意对方是个寡妇，也想要娶进门。
而姜秋叶也被面前郎君的模样勾得愣了神。她见过他一袭白衣风光霁月，又想起昨日马上软甲的潇洒自如，今日绯衣玉绦，更是格外英俊潇洒。
季辞依旧面无表情，轻轻放下秤杆，并排落座于床边，与姜秋叶共饮合卺酒，食粟之后，喜婆挑出两人的一缕青丝剪下，缠绕打结，放入荷包之中。
结束这一切，他便在众人的哄闹下离了喜房去陪宾客宴席。
原本热闹的喜房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槿红与明月相伴，姜秋叶被凤冠压得有些不适，扭了扭脖子。
明月没想到曾经伺候的姑娘如今竟然真的成了郡王妃，而自己也跟随被调来主院伺候。
“王妃要先沐浴更衣吗？还是先用些膳？”
“沐浴吧。”
说完后，槿红与明月两人上前，将姜秋叶头上的凤冠取下，除去所有的首饰，又褪下繁重的衣袍。
热水早已备好，她踏入浴桶中，一整日的疲惫方才散去，令她舒适地轻轻叹出一口气。明月看着姜秋叶肌肤如瓷，体态柔软而饱满，别说男人了，就连女人也想捏一捏。
“郡王妃真美，相信王爷今夜必定会对郡王妃宠爱有加。”明月一边撒着花瓣，一边不由出声道。
原本从不害臊的姜秋叶听闻后不自觉的耳红，紧张感骤然便涌了上来，她往浴桶中藏了藏，水埋至下巴处。
有些娇嗔道：“莫要胡说。”
一番沐浴后，明月为其擦干，又换上了一袭红色绢纱寝衣。将头发烘干后，待姜秋叶重新坐回床上，便退了出去，将门合上。
忙碌了一日，原本不饿的胃突然有些酸涩，可又不想再将槿红与明月叫进来。
忽然感到被褥下有些凸起，突然想到，之前成亲时，这下面便是有许多吃食，便无所顾忌，直接掀开。果然，大枣，桂圆，花生被铺在床上。
这要是直接睡觉得多难受？
她一向不太理解此类繁文缛节，便直接一颗颗大枣入腹，又将剩下不想吃的拨到一旁。
等了许久，终于听到了门口传来的脚步声，以及一声“王爷”。
姜秋叶心里一紧，立刻端坐回床沿，心中小鹿乱撞。
喜房门被推开，季辞似乎喝了许多酒，竟连走路都有些许晃悠。门关上后，直接一头撞上了屏风。
“夫君。”姜秋叶一惊，连忙上前扶住他，他摇了摇头，方清醒些许，最后被她带着到了床榻上。
季辞坐到床上之后，便客气地用手将她隔开，自顾自脱去外袍与靴，也未看她。
喜房花烛仍在燃着，沉默少顷后，他起身朝着净室走去，道：“本王去沐浴，郡王妃先行歇息。”
发喜糖咯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大婚